她的声音被打断了。
  “这是什么?”
  “啊......”
  余伊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掌心。
  那只玉佩被她牢牢攥着,只有金灿灿的保护绳落在外面,因着被人暴力扯断,线头都冒出来了。
  “这个,”谭清明道,“也是那些人扯下来的?”
  余伊人打个哆嗦,身边温度骤降,只觉得自己进了冰窖,四周冻得人牙齿打颤。
  谭清明神情平静,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可余伊人只觉得他身上满是煞气,凉的令人发抖。
  “这、这个吗?不是,是他自己、他自己扯下来的,还说要送给我,我怎么敢要呢,”余伊人松开指头,摊开掌心,“叔、叔叔,既然你是他叔叔,是会找他的吧,如果找到他了,能把这个还给他吗?他说过,这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连这个都不要了,我、我好担心......”
  谭清明接过玉佩,牢牢握在掌心。
  它只是小小一个,托起来却沉甸甸的,像捧起一座孤岛。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
  余伊人指了一个方向。
  谭清明转身要走,余伊人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衣摆:“叔叔,你这么晚出来找他,应该很担心他吧!边随安他在学校总受欺负,同学都对他不好!他每天都闷闷不乐的,你要是关心他,就多陪陪他吧!”
  谭清明像被施了什么定身术,钉在那足足几秒都没有动。
  半分钟后,他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余伊人的眼睛:“小朋友,谢谢你关心他。”
  “哎......?”
  没等余伊人反应过来,谭清明便不见了。
  余伊人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幻视了:“跑的也太快了,是飞走的吗?怪不得腿那么长......哎,等等,回来!我都念高中了,叫谁小朋友呢!可恶,我就是矮了点,以后会长高的!”
  谭清明循着玉佩上遗留的气味,沿着曲折蜿蜒的盘山公路,一路追到海边。
  这座城市被大海环抱,空气里满是咸腥。
  玉佩上还有边随安的体温,随着时间流逝,那温度渐渐冷了。
  隐隐约约的血味像是一条丝线,在鼻间若有若无盘旋。
  谭清明心急如焚,内心暴躁满溢出来,胸口像被捏爆一只果实,酸涩满溢上来,将舌头全部洇透。
  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座废弃的凉亭外,那个凉亭空落落的,遥遥对着月亮。
  鹅卵石上渐渐有了干涸的血脚印,一深一浅一远一近,几乎能想象那个人是怎么拖着脚步,磨烂了鞋子走掉了袜子,赤脚踩在石上,像不知道疼似的,拖着身体走向海边。
  凉亭的椅子上静静摆放着外套,边角被整齐叠好,旁边放着一只破破烂烂的运动鞋。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痕迹。
  连风中的味道都消失了。
  谭清明走到长椅旁边,手里的玉佩和胸口的玉佩产生共鸣,它们互相碰撞,像在诉说什么。
  谭清明呼吸不畅,他扯开领带,丢开外套,下意识上前几步,小腿迈进水里。
  海天一色,风雨淡然,唯有月光普照大地,亘古没有改变。
  边随安做出了他的选择。
  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如果放任他留在海里,就是尸骨无存的结局,连祭拜都不可能。
  谭清明立在水里,冰冷海浪卷过脚踝,他心里空荡荡的,以至于三魂七魄丢了大半,连情绪都聚不起来。
  远处浮出几个泡泡,似乎有什么东西振动水面,谭清明回过神来,甩开衬衫向前几步,一跃落入水里。
  天地变色。
  浓烈的乌云从天边袭来,几乎在片刻之间,笼罩大片天地。
  所有的电视节目几乎同时发出台风海啸和暴雨预警,街上的人纷纷往家里跑,狂风卷起树杈,噼啪往玻璃上砸。
  伏明站在空中,立在乌云汇聚的闪电里,遥遥望向海面。
  “熟悉的味道,舒服的血腥味,”小金蛇从伏明的扇面里游出,盘在他脖颈上,“业障的味道,实在太美妙了。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吗?”
  “还不够,”伏明轻笑出声,扇面轻轻摆动,无数怨灵从地底冒出,呼啸着四散奔逃,“不够哦,还远远不够。他还没有死,不是吗?这些可爱的小怨灵们,你仔细听听,听到它们饥饿的呼唤了吗?它们在等待着进食,它们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前世之业,今生偿报,只有业障之身彻底消亡,业障之力才会完全逸散,成为它们的资粮。”
  第一百章 毫不留恋
  谭清明将人捞出来时,边随安已经没有了呼吸。
  无论曾经是好是坏、是鲜活还是冰冷,在失去生机的时候,鲜花都会成为枯萎的残灰。
  因为情绪极度紧绷,谭清明甚至没有关心外界的景象。
  天地变色,怨灵聚集,呼啸的风声席卷大地,脚下的土地轰隆颤动,地面一阵接着一阵裂开,巨大的沟壑将土地劈裂成块,海浪汹涌着往岸上扑,呼啸着猛扑过来,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风中有无数狂沙,淤泥夹着许多碎石滚来,噼啪砸在脸上,折腾的人浑身土灰,衣服满是水泥烙出的痕迹。
  谭清明按压边随安的胸口,帮他恢复心跳,捏住他的鼻子,帮他做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