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
在收着宴安不见了的消息时,丞相还在江南,那信是加急了送过来,第二天便收到了消息,刚看完信时,丞相还算是平静,毕竟距离宴安逃跑刚过一天的时间,他不觉得人能跑到哪里去。只是冷冷的想,等把人抓回来了,就把腿打断,让他关在府里一辈子,看他还往哪里跑。
直到半月后,江南私盐的案子都办的差不多了,宴安却还是毫无消息,丞相才终于勃然大怒,一把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那些东西摔的七零八落,碎片飞之中,站在下面的下属战战兢兢,不敢开口说话。一向冷漠的丞相大人这一辈子都很少生过如此厉害的气,却桩桩件件都是同宴安相关。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从什么时候慢慢的能如此牵动他的心绪,回想起以前来,对方就像是一块灰扑扑的丝毫不引人注目的石头,只是有一日同同僚们一起在酒楼用饭,从二楼往下离开时,一楼的说书先生正在那讲述花神节一事,兴许是讲到兴致正高处,是什么好词都往宴安身上放,什么绝世姿容,皎皎如仙,风光霁月,然后在台下的人说他吹牛时,是十分生气的说他丝毫未曾夸张,等诸位听客们见到本人就知晓了。
同行的大人自然知道宴安是丞相家的三公子,在听见说书先生这样不要钱的夸人,心里大概都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人是托儿!是为了增加宴三公子的名气,现下也许是看不出什么,但定是为着以后要下一步大棋。
便是此时,有位大人上前一步,恭维的笑道:“丞相大人,您府上的三公子如今可真是非同凡响啊。”
那时丞相大人面色平静,好似同宴安这个人毫无关系。
只是在花神节后,丞相府的护院人手又多了一层,开始是有人往府里不住的送信,发展到后来,竟是有莫名其妙的人夜里试图爬墙,像是源源不断的苍蝇,虽不致死,却烦人的很,日理万机的丞相大人专门抽出时间,从试图爬墙的人里抓了个典型,这才又清净下来。
待到年关,一向闭门不出的夫人却提出要叫宴安一起吃饭,被叫来用膳的宴安,立在绣着荷亭儿戏图的屏风前面,他脑海里莫名想起那说书先生的话,仔细的看了人一眼。
于是那块灰扑扑的石头,好像就此突然扎了根,有生命了起来。
他以前只是确保这人还活着就行,后来却派人开始监视他的一言一行,这并不是什么关心,只是确保对方的发展轨迹不能脱离他的掌控而已,至少,目前还不能。
丞相想到此处,心里无端升起恼怒,不该给对方解蛊的,如果未曾解蛊,靠着零赤蝶早早的就能寻到人了!
【后续】
丞相在料理完江南私盐一案之后,就面色沉沉的回了京都述职,宴知州和宴留青外出寻人,日日传来消息都是无,直到有一天,西南一带爆发瘟疫,朝廷派下赈灾银,这时手下也终于有了消息,说宴安在那。
那是一个晴天,丞相亲自接下赈灾的任务,只身前往西南。
一路上马车行驶的飞快,到了目的地,这次瘟疫的伤亡却并不像以往那么严重,官府此时已经将患了瘟疫的人关在一处,并派有大夫照料,进出脸上都蒙着布条,一切都井然有序。
第二天手下就打听到张家村有宴安的消息。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张家村,是最先发生瘟疫的地方,但也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宴安在张家村,没在隔离处,那说明未曾染上瘟疫。
他一刻未曾停歇的赶了过去,张家村因为瘟疫的原因,村里十户九空,他一路赶至那名叫张虎的猎户人家。
张虎家住在村的最东边,一栋屋子孤零零的伫立着,外面围着一圈简陋的篱笆,丞相赶到的时候,是下午时分,张虎正在院子里烧着白花花的纸钱。
天幕像是谁拿了一只巨大的灰色画笔画就而成,阴沉沉的笼在人的头顶,张虎跪在院里,往火里一张张的丢着纸钱,被丢下去的刹那,火舌瞬间将纸钱淹没,势头也变的凶猛,将深色的脸庞映的红彤彤的一片。
张虎一边烧纸一边说:“宴公子,我很听你的话,你说让我等你死了就把你烧掉,因为这个病会传染,还让我也去告诉村子里的人,可惜他们一开始不听我的,还直接把我赶走了。”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想起来那时宴安发烧醒来,看见在床边照顾的他之后大惊失色,也要将他赶走,他那时根本都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只是呆呆的将人看着,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才涨红着脸有些难堪,以为对方是嫌弃他,结果就听见那人说:“我这是瘟疫,会传染,你现在赶紧去拿烈酒,将身上能抹上的地方都抹上一遍,兴许还能不被传染。”说到这,对方咳嗽了几声,苍白脸上是烧出的嫣红,“以后就别再踏进这个屋子了,等我死后,就恼烦你,一把火将我烧了。”
他听到这里,只觉得对方在说天书,普通的发烧,怎么就说自己是瘟疫了。当下便张口想说话,被对方抬手制止,接着说道:“明日一早你就去官府,告诉官大人,张家村有瘟疫。”说罢,便累极了的将眼睛闭上。
张虎并不信宴安说的话,他只是觉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得了瘟疫,那也不该这个人染上。
但是他依旧拿烈酒将自己认真的擦洗了一遍,倒不是害怕自己被染上病,只是怕自己也病倒,那屋里的人谁来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