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顿时想起来了,是那个家伙啊。就是前几天观看围猎时,对自己冷嘲热讽泼脏水的那个三白眼儒生。
可那天他不是帮着魏瑄说话吗?还怀疑自己有意给魏瑄使绊子,怎么又跟他争吵起来了?
“他们吵什么?”
“好像是野猎晋王收获颇丰,钱先生说晋王作弊了,让他承认,晋王不肯,于是就争吵起来了,钱先生还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山坳里,晋王就急匆匆下楼了。”
桓帝大惊:“阿季总不会去丛林里捡那个东西了?他要不要命了啊!”
萧暥叹气,以魏瑄这倔脾气,很有可能。
但这孩子有没有常识?有什么宝贝能比命重要?
桓帝望着丛林那边升起的滚滚浓烟,几乎欲泣,对秦羽道:“大司马,赶紧找人啊!再晚来不及了”
秦羽皱眉:“林子太大,要先确定晋王的方位,才好找人。”
“林中不是有很多望楼吗?赶紧派人去查看。”
秦羽道:“林中火起,除了营地里的大望楼,其他的望楼的士卒都撤回了。”
“那就再派人去!”桓帝焦躁道,“再多派点人手,统统给我派去林间找人,找不回来阿季就杀头!”
萧暥心道:皇子的命是命,士卒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而且把人往火场里赶根本不是办法,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就算你把他们赶进火场,他们也不会去搜寻,只会找地方避火,逃遁。
桓帝无措抓住萧暥的衣袖,“萧将军,你不是很有办法吗,啊?”
萧暥扭头问士兵:“那个钱熹,将那东西往哪里扔了?”
就算大望楼再高,人的臂力也是有限的,除非那人是掷铁饼奥运冠军。
那士卒指着山间火势最旺的一处道,“那里。”
萧暥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恶意满满啊!
他立即拿出 ‘望远镜’,查看那片散发浓烟的密林。
好在前几天一直秋雨绵绵,林间的树木,地上的土壤都浸透了雨水,火油烧尽后,虽然看起来浓烟滚滚,但火势已经渐渐弱了下去。
他回头对云越道,“备马,我去把他带回来罢。”
秦羽一把拉住他:“让别人去吧。”
萧暥快速道:“林间烟雾弥漫,若非目力极好容易迷路,且地形复杂,硝烟火势未散,马术不济也容易被绊倒。”
“那我”
萧暥知道秦羽想说自己去,他果断截住他的话,“大哥陪陛下坐镇中央,才能稳住大局。”
秦羽面色如铁,依旧拦着他。
萧暥道:“大哥,我带一队精兵入林搜索足够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这句话一出口,他心中咯噔一下。
次奥,不能立flag啊!一般电视剧里说这句话的人最后都要挂!
说话间,云越已经全幅披甲准备停当了,带着挑好的精兵十人来到望楼下。
兵不在多而在精。这些人都是来自原主亲自招募训练的锐士,冷静悍勇,死不旋踵,绝不会临阵脱逃。
萧暥接过刚脱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轻甲,觉得自己着实有点惨。真是才下战场又上火线。
云越细心地为他扣好铠甲。
他本想说点什么,但看到云越脸上纹丝不动的表情,知道不必说了。这孩子是铁了心刀山火海都要跟自己去。
怎么回事,突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啊!
他这样舍己为人到底是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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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烟雾弥漫的丛林后,萧暥将这十人分为三人一组,相互接应,分散寻找,任何人找到了小皇子就立即放一个信号烟花,其余几人就可以立即靠拢。
他让云越也带队两名士兵云越搜寻另一个方向,云越非常不情愿与他分开行动, “末将的职责就是为了保护主公!”
“你的职责是服从我的命令。”萧暥不容置喙。
原主的积威还是摆在那里的,云越不甘心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面如坚冰,只能服从。
萧暥独自带着两名士兵,向密林中探路而行,其实他还有个隐忧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伏击阿迦罗的那几个刺客会不会还在林间游荡。所以在战术上说,三人一组互为犄角,能有个照应。
天色已暗,林间烟雾弥漫,好在萧暥的方向感还是非常准确的,且目力惊人,约莫在林中寻找了几刻钟后,他就在一处发现了小魏瑄的枣红马,那匹马横卧在地,肠肚外露,惨不忍睹。
“什么野兽这么凶狠?”一个士兵道。
“是狼。”萧暥道。
他想起来了,《庄武史录》有记载,在阿迦罗被杀后,北狄人和羽林军起了剧烈冲突,在这次混乱中,少年武帝用剑斩杀了黑狼。
萧暥当时看书的时候想,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斩杀黑狼,吹牛吧?
可现在看起来,真不是何琰杜撰的。
而且历史转了个弯又回到了这一出吗?
“小殿下该不会已经……”
“不,殿下应该就在附近。”萧暥道。
武帝那么牛逼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几人都刀剑出鞘,往丛林深处探入。
果然在离开马尸几十步外,萧暥看到了那个清瘦的少年。
魏瑄站在一处余焰旁,全身紧绷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一棵烧焦的黄杨树,手中攥着一把小刀。
“殿下。”萧暥在他身后轻声呼喊。
夜风缱绻,让他的声音也透着丝丝凉意。
魏瑄双肩一颤,蓦地回头,余焰照着他苍白的脸色,惊惶的眼色中顿时涌起莫名的情绪,眼睛黑得清亮。
他缓缓向萧暥摇了摇头。
随即萧暥就看到了他的正前方的黄杨树下,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头黑狼,漆黑油亮的毛色完全融进了黄杨树的阴影中,若隐若现地在浓烟和夕光里踱步。
卧槽!这个世界的狼都长得像耕牛那么大吗?
可这个念头还没转过,那头黑狼已经一纵而起,带着一阵疾风凌空向他扑来,萧暥早有准备,挽弓搭箭一气呵成,一箭破风而出,正中狼王的一只猩红的眼睛,那野兽当空长嚎一声,跌落在地,抽搐起来。
乘着这个时机,萧暥策马上前。一把抓住魏瑄的衣衫,就将他提上马背。
“撤!”他对两名羽林道。
他话音未落,密林和浓烟中突然又窜出七八头狼,疾如闪电般向他们扑来。
萧暥反应极快,嗖嗖嗖一连几箭射出,箭无虚发,就近的几头黑狼扑扑倒地,激起林间树叶尘土飞扬。
那两个士兵也立即反应过来,齐齐射击,箭如急雨般发出。
此时,天色已暗,林中寒雾弥漫,纵然萧暥目力再好,视线也只有四五米,看不真切。
荒烟寒雾里,到处有绿幽幽的眼睛如鬼火般快速晃动。几人边战边撤,很快就散开了。
萧暥察觉不妙,这些狼很狡猾,他们是在采取分割包围的策略。先把他们分开,然后逐个吃掉。
就在这时,忽然头顶的树丛一阵簌簌摇曳,一道黑影从老树的枝丫间嗖地窜出。
卧槽!还搞偷袭!
萧暥策马纵身跃起,反手一箭就将它凌空钉在了树干上。
让你偷袭!
然后他一夹马腹,向林间疾驰而去,身后的狼群依旧紧追不舍。
林间道路崎岖颠簸,不时有被烈焰火烧断的木头当空砸下。好在萧暥的骑术绝佳,在迷雾的围困和狼群的包抄中,左右突围,只觉得耳边风声如雷。
“抓紧我。”萧暥对魏瑄道。
他这马术已经超过高阶特技表演了,他怕魏瑄被颠下去。
魏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手指扣进了萧暥腰间的革带里,这才感觉到萧暥的腰是真的细,手指和革带间竟然还有空余间隙。
他的脸也紧紧贴在萧暥的背上。几乎能感觉到他策马奔驰时剧烈的心跳。
萧暥好像感到有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紧紧抱着自己。就像把生死都交付给他。
对魏瑄来说,这一刻确实就是生死之托。
他一直知道这个人很强,不可战胜的强大,他一定会带自己出去。
青鬃马速度极快。
萧暥渐渐听到了隐约的流水声,心中顿时一沉。
他看过地图,记得围场内是没有水流的,难道他们已经偏离营地那么远了?
这些狼似乎是有意识地将他们驱赶到这里!?它们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萧暥突然看到眼前的烟雾一散,隐约露出对面黑黢黢的山脊来。
不好!这里有道断崖!
他急忙拉住缰绳,可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中,他抱住魏瑄纵身一跃,后背重重撞上岩石。
他不顾钻心的疼痛,护住魏瑄在树丛里就势一滚,身上的衣物被荆棘和枯枝撕开好几个口子,疼得浑身发凉。
“殿下没事吧?”他忍着喉咙里翻涌的甜腥味,问魏瑄。
魏瑄摇头,落地的一刹那,他被保护得很好,连擦伤都没有。
再看刚才的断崖,那匹青鬃马怕是已经坠下山崖了。
萧暥用火折子点亮了旁边的一堆枯枝,做了个简易的火把。柴枝很潮湿,火把烧不旺。
他沿着断崖边缘照了照,往下看去,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