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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个纤细的声音:“哥……哥哥。”
  然后马缰似乎被什么挂住了,那声音道,“你是那天那个买竹马的哥哥吗?”
  萧暥低头看去,就见到一个娇小的女孩子,一只手费劲地攀着他的缰绳,抬起的小脸蛋又红又黑。他顿时想起来了,就是半个月前卖他竹马的那个小姑娘。
  那天他到客栈的时候,脸上的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原主这姿容又刹是惹眼,所以这小姑娘对他印象深刻。
  萧暥下了马,温言问道:“怎么只有你?弟弟呢?姥姥还好吗?”
  他连日赶路,声音中带着一丝低哑的倦柔,听着莫名地温煦可亲。
  那小姑娘闻言哇地一声就哭了,抽噎道:“姥姥救出来了,但弟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哥哥,他会不会出事?”
  萧暥轻抚着她的小脑袋,“别怕,我这就进城了,帮你找到弟弟。”
  他那声音本来就温柔好听,这哄起来更是听着人心头酥软。
  连一旁的曹璋都听得杵在那里。
  萧暥便对他道:“这孩子和她姥姥,你去安顿一下,老人双目失明,给找间客栈房间。”
  那小姑娘抬头看了看曹璋奇特的抽屉下巴,又有点害怕地看了看他。
  “放心,这哥哥是好人,你跟他去吧。”萧暥道。
  这曹璋后勤工作总应该能处理好吧。
  安顿好小姑娘后,萧暥重新跨上马。
  云越瞥了眼那个牵着曹璋的手还屡屡回头看的小姑娘,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主公何时认识的?”
  萧暥驱马进城,随口道:“上次安阳城回来。”
  云越蹙眉,“这姑娘长得普通。”
  萧暥一愣,这小子想什么呢?
  即刻表示‘你家主公没有吃嫩草的爱好’。而且按照原主十三岁就成了桃花渡的‘常客’,说不定他还喜欢比他大的?
  “她喜欢你。”云越的结论和刘武出奇一致。
  然后他还一脸嫌弃地表示,‘当小妾都太小,而且长得也普通’
  萧暥无语,知道这小子又要进入脑补模式了,遂不去睬他,一马当先进了城。
  *** *** ***
  大梁城的情况比他想象地更严重。他才离开了十多天,这地方成了匪窝吗?
  东西市已经被烧成了平地,一片残砖废瓦里,好几路人马乱哄哄地砍杀在一起,个个凶神恶煞,匪气十足,混战正酣。许多人身上脸上都血糊拉搽的,也分不清彼此的服饰了,见人就砍,跟疯狗一样,连自己人都咬,完全是杀红了眼。
  而且这些私兵里很多人都有案底前科的,纪律性不强,不但是砍杀,开始发展成趁乱破打劫街坊百姓,不开门就踹,放火烧屋。
  这真是一团乱麻理不清。
  萧暥皱了皱眉,对云越道,“去北大营调兵。”
  他随身只带了几十个锐士亲兵,直接去了京兆尹衙门里,毕竟抓人维护秩序,他们应该业务比较熟练。
  这会儿大梁城闹得那么凶,难不成是京兆府的衙门大牢都塞不下人了?
  可是当他一跨进京兆尹府,就是一愣,这也……太清闲了吧?
  只见京兆尹孙霖正不紧不慢地写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小厮拉着胡琴唱小曲儿。
  那孙霖似乎完全没料到他会那么快赶回来,脸色顿时一变,赶紧挥挥手让唱曲儿的出去,然后一脸苦相道:“萧将军,你总算回来了,这东西市都被烧了,这会儿,京城豪强李重家的私兵和王祥家的私兵还在打,还搅进了九州风雷堂的势力。三股人马,混战呦,吓死人了。这不,我正在写奏疏么。”
  写奏疏?这会儿外面都火烧眉毛了,还写写写!别说写奏疏了,就是写天书也没用!
  萧暥是明白了,看来这货什么都没做。
  以往原主是太彪悍,所以这大梁城的各股势力都一直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京兆尹没什么事可以做,清闲惯了。一旦真遇到事情,两眼一黑,只知道写奏疏,等着别人给他擦屁股。
  然后他再看衙门里,差役都晃荡着两手没事干,有的在屋檐下打起了瞌睡,有的干脆在衙门廊下赌起了六博。
  这什么情况?古代的国企?上班三件事,喝水看报噶珊瑚。
  哦,他们更厉害,还赌上了?
  萧暥也实在得很,罚就不罚了,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就数十个随身亲卫,缺人也缺钱,于是直接手一挥,见者有份,赌资全部没收。
  然后所有人跟他干活去!干得好,钱就还你们。而且抓住那些□□份子,罚单随便开噢!
  经济利益加物质刺激,一众赌徒顿时眼睛都红了,个个精神抖擞嗷嗷叫,屁颠颠跟着他去平乱了。
  萧暥清点了一下人数,大概有百来人,唔,一支城管大军有了!还是眼睛通红战斗力爆表嗷!
  可是当他带着人马抵达战场的时候,他深刻意识到了什么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这支临时拼凑的城管大军,顿时蔫了。
  这……哪来的正规军?
  只见数百披甲执锐的武士,这装备一看就老烧钱啊,萧暥有一种北宫皓重出江湖的既视感。盔甲居然是金灿灿的,无比得炫目。先不提实力如何,视觉效果绝对震撼。而他们的敌对方,则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刀枪棍棒,流星锤,龙须钩,三节棍五花八门,什么武器都有,连空中还飘散着呛人的石灰粉和不知什么臭烘烘的味道,二氧化硫?萧暥心道。
  他吸了几口气,觉得肺都有点难受,这烟有没有毒?还上生化武器了?
  他这念头还没转过,紧接着,就听到街道那头传来隆隆的轮子滚动声,他循声望去,终于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居然是云车和投石机!比他在安阳城看到的还要硕大!这攻城的装备都上来了是要闹哪样?
  只见云车被改装成了一辆指挥车,高高在上地坐着一个人,那人细眼白面,长得像个胖头鱼,身穿精细的盔甲,手中却揣着把折扇,显得很是不伦不类。
  萧暥注视了他片刻,琢磨着他到底是要抖威风?还是装风雅?装逼还装出行为艺术来了?
  等等……这胖头鱼是谁?
  随即他就看到那人身后还挂了面旗,仿照着将帅出征的军旗,当中龙飞凤舞写了个 ‘王’字。
  乍一眼看过去,萧暥一懵。
  呦,还是方正舒体?
  ……挺潮的噢!
  只是这旗子树立的角度实在还不太友好,从萧暥这边看过去,那旗子就像插在那胖头鱼脖子上,货真价实的‘插标卖首’。
  只见那王祥拿着扇子,随手往人堆里一指。顿时雨点般的石头就向街面上斗殴的人群砸去。
  这不是打仗来的,这是拆迁大队来了啊!
  这碗口大小的石头,砸到人头破血流,砸地上一个坑,砸屋子就直接开了天窗!
  这特么丧心病狂啊,这样打,连自己人都一块儿砸死砸伤一片了罢?
  萧暥心道,可不能让他这么砸下去,不然这大梁城就要被砸成月球表面了。
  “住手!”萧暥喝道。
  可这场面乱哄哄的,一个人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于是他下令身边的衙役们齐声喊停,并鸣金示警。
  事实证明这对杀红了眼的暴徒完全没有用,你个京兆尹算老几啊。人家根本看都不看你一眼。
  萧暥静静想了想,一抬手。
  旁边的亲卫立即会意,将弓箭交给他。
  萧暥迎着阳光眯起眼睛,微微偏了下头。
  在一众差役的注视下,嗖的一支羽箭穿云而出,将高车上那耀武扬威的胖头鱼的头盔连同那面方正舒体的帅旗一同钉在了车上。
  那胖头鱼顿时吓得瘫倒在座椅上,变成了一条咸鱼。
  另一方风雷堂的人目瞪口呆之后,朝李重比了个大哥厉害啊老子服你的手势,乘机一拥而上疯狂反扑。
  萧暥不紧不慢,搭弓引箭,又是一箭疾驰而出,一连穿过三个暴徒的发髻,几个大汉脑门磕在一起,撞得嗷嗷直叫,被像糖葫芦一样窜了起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所有人好像都明白过来了。
  这手段,还有谁?
  就在这时,云越也赶到了,“启禀主公,王宅,李宅,以及风雷堂总堂都已经被包围。一干人等全部拿下候命。”
  萧暥点头,干得好。
  他是料定了,这些豪强家族带着私兵出来干架,家宅里守卫空虚,一拿一个准。
  “全部拿下,送到京兆衙门。”
  他的声音并不响,可是此刻四周是出奇地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王祥反应最快,在云车上,歇斯底里喊话道,“将军,我家里有六十岁老母,孀居在家,经不起惊吓,还请将军放过!”
  萧暥心道,特么的这老套的台词都拿出来忽悠我,当我不知道你把孀居的老母扔在乡下,这家里有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倒是真的。
  旁边的李重一听如醍醐灌顶,立即唉声道:“将军,我家有六十岁老父,也是孀居在家……”
  萧暥一愕。
  这个……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老父?孀居?
  ……你确定?
  敢情这些酒囊饭袋,字都认不全,李重那货根本不理解孀居是什么意思?
  云越被他逗乐了:“你放心,你家老父,我们不敢娶。”
  萧暥扫了他一眼,云越摸了摸鼻尖,乖乖闭嘴了。
  萧暥道:“要我放了你们家小也行,你们立即放下武器,自己到京兆衙门去认罪。”
  “认罪?”李重面色一惨,“要坐牢吗?”
  王祥闻言,顿时脸也青了。紧张地看向他。
  萧暥道:“不用坐牢,但是得交钱,至于交多少,等我清点了这次的损失,还有这安顿善后的银钱也都要你们两家出,可服气?”
  “服气服气。”李重赶紧道。
  萧暥看了看王祥,王祥虽然不甘心,咬了咬牙道,“全听将军的。”
  “还有,你们把名下所有宅子空出来,安置受灾的百姓。”
  “是是”
  这王祥和李重听说只要交钱就放人,顿时是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