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以后,魏西陵将他的十人分为几队,两人一组为前敌哨探,其余的人分为三路,左右包抄,中央由他自己压阵。最后再放两人作为断后,防止后背受袭。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带辎重军帐,因为收兵后就能直接在山寨中过夜,萧暥有点想念他黄龙寨的大床了。
魏西陵的战术是没得挑的,萧暥上次在安阳城亲眼见识过魏西陵仅仅凭借八十骑来回穿插,就把几千匪寇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他暗搓搓地观察魏大大的战术布局,然后计算一下自己手下的人手,现学现用在山中如何打游击。
只可惜他的运气似乎实在不大好,在山间晃荡了一个多时辰,都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野兽,也就猎了一只黄鼠狼、两只獾子,三只野兔,一个大件都没有,更不要说猛兽了,以及还遇到一只狐狸,被他放跑了。他记得魏西陵数天下英雄的时候他就被称为狐,多少有点物伤其类。
旁边有一个民兵校尉不明白,道,“这狐子毛皮水光溜滑的,打回去扒了皮做个佩巾多好!”
萧暥干咳了声,问,“魏将军呢?”
就听见一个哨探道,“魏将军刚刚猎获一只豺。”
?!
原来野兽也欺负人少的队伍?
还是说是自己带着三十人浩浩荡荡把野兽都吓跑了?
所以野兽都在魏西陵那头?
不行,这比赛不公平!
萧暥调转马头,“走!跟我去截胡!”
他是山大王罢?没毛病!他要抢猎物!
萧暥一骑当先如风驰电掣,他马术又极好,在丛林乱石间纵马驰跃如履平地,很快就把几个士兵扔开了一段距离。
就在他纵马飞越一道深沟时,萧暥忽然身子一倾,脚尖勾住马镫,在飞速的马背上悬空一荡。
跟在后面的校尉吓得脸色都白了,齐齐失声,“将军!”
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一剑挑起了什么东西,扔到了自己马背上的囊袋里,笑道,“顺道捡个漏!”
那是一只中箭的豺。
这广原岭中的豺体型不大,却极为灵活凶猛,缠住了不死不休,而且一旦出动就是一窝子,多则数十只,善于群体配合,前后夹击,声东击西,绞杀猎物。
这只豺大概是想偷袭,还没来得及跃出沟壑就被一箭射翻,掉到了沟里。因为那地方地势崎岖,士兵马术不行也没办法捡这猎物,就被萧暥捡了漏。
萧暥心里暗戳戳道,魏大大在前面打,他跟在后面捡,襄州也能这样就好了……
虞兮正里.
他这可耻的念头还没有转过,就听到耳边风声一啸,斜后方传来一声野兽的尖嚎,一只豺滚倒在地。
随即魏西陵冷锐的目光掠了过来,他的周围山坡上已经倒毙了七八只豺。每个民兵的囊袋里似乎都有猎物。
萧暥拍了拍自己的囊袋,笑道,“魏将军,野兽都在你这边不公平,见者有份,分我一半。”
魏西陵一箭飞出,正中一只斜扑上来的豺,一边道,“随便。”
可他话音未落,忽然战马隐隐躁动不安地踱出几步。魏西陵感觉到头顶上方一阵腥寒之气,他心下一凛,正要拔剑。
“给我!”萧暥迅速往后一仰,就着横卧的姿势躺在马背上反手搭弓,嗖的一箭离弦而出。
魏西陵的剑才堪堪出鞘,一股浓腥的血液就飞溅而出,他一把扯过披风一掩,才没有被喷得一身。
与此同时一条碗口粗的毒蛇软绵绵地像根破麻绳一样从树枝上挂了下来。
一个民兵奇道,“这惊蛰未到,怎么会有蛇出洞?”
另一个道,“这世道乱的,雄鸡生蛋,母鸡打鸣,这毒蛇冬天出来都不见怪了!”
魏西陵静静看向萧暥,其实刚才他也能一剑砍下蛇头来,只是这家伙手段更快。
萧暥朝魏西陵眨眨眼,就抢你猎物!
这毒蛇浑身斑斓的纹样,毒性一定很强,回去让谢映之看看,能不能做药。以毒攻毒什么的。
这山谷间一顿猎杀,收兵回寨的时候已经日头偏斜,萧暥一边脑子里清点着猎物,一边心道,今天算平手,明天继续努力。
就在他意兴阑珊懒洋洋地把草原骏马当驴子溜的时候,忽然,密林间,夕光里,他隐约看到了有人影闪动。
这个时候,还有商队翻山?
等等,不对啊,这安阳城匪患肃清,商队大可以走大道也不怕被劫了,何必钻山里的小路?难道是货物有什么特殊之处?怕被岗哨查到?
去带了几个士兵,驱马上前,悄悄靠近了一些。
萧暥的目力是极好的,这一看之下心中顿时一沉,只见为首的一个大汉带着笠帽,但是半遮在帽檐下的高耸的鼻子和刚硬的下颌明显不是中原人。
难道是……北狄人?
第119章 被围
安阳城的西北就是凉州,凉州就和北狄草原毗邻,仔细一想,这安阳城附近出现北狄人倒是并不算太意外。
而且为防止胡人混进大雍,里应外合夺取城池,大雍的边境设有岗哨关卡,对过往的胡人商队管得很严,货物都需要审查,商队的人数也不许超过二十人的上限。
所以这只北狄队伍只有十几人。为首的是那个戴着笠帽的壮汉,押运着两部车子,乍一看起来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胡人商贩。
但萧暥眼睛很尖,他立即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这些胡人汉子在马上的坐姿。
他们坐得很稳健,单手控马,身躯微微前倾,右手习惯性压在腰间,这是长期佩刀作战养成的潜意识里的戒备动作。
这群人恐怕是北狄士兵出身,而且看他们行进的方向,似乎是往南方去。那就是要深入中原腹地了!
萧暥心中咯噔了一下,北狄士兵冒充商贩潜入中原,到底打什么主意?
他心思电转,立即有个两个方案。并迅速评估了可行性。
一,悄悄跟上,顺藤摸瓜,看看他们目的地到底是哪里?意欲何为?
但是他们三十多人,动静不小,悄悄地跟踪别想了。若撇开大部队,只带几个亲随校尉跟踪,目标倒是小了,但万一被发现,会陷入被围攻的处境,且刚训练的那些校尉多出自山匪,和北狄的职业士兵相比没有多少优势。
且骑马跟踪,在寂静的林间,马蹄声也会暴露他们的踪迹。古代劫营还会给马蹄上包裹块厚布头,他又没准备那种东西。
看来跟踪、顺藤摸瓜行不通。
暗的不行,那就只有强攻抓人了,抓回去慢慢审!
但这样做会打草惊蛇,引起北狄人的戒备。
萧暥略微思忖了下,便有了主意,他断然拔出了猎刀, “有山寨的兄弟,把刀亮出来!”
哗啦啦二十个人拔刀出鞘。
萧暥刀尖指向那北狄队伍,“随我去截了这趟胡!”
他是山匪没错吧,既然北狄人扮作商队,山匪劫商队,没毛病!
那些山匪前阵子被魏西陵训练得老老实实,眼看狼都成了猎犬,多久都没吃上顿荤的了,忽然间他们的前任大头领居然要带他们重操旧业,顿时兴奋地嗷嗷叫起来。
萧暥一边利落地割下一片衣摆蒙在脸上,一边对余下几个流民出身的士兵道,“回去报告魏将军,晚些清点猎物,我去打个大的!”
其余山匪也学着他的样子,割下衣摆蒙在脸上。
一声唿哨,所有人挥舞着刀呼啦啦地跟着他冲向那只商队。
*** *** ***
魏西陵回到黄龙寨时,才发现本来应该走在他前面,比他早到山寨的某老弱病残连影子都没有见到。就约莫知道有人要搞事。
他一边不动声色安排守军清点猎物,一边下令,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原地候命。
某狐狸上山当了几天山大王看来不过瘾,越来越野了。
正当他点好兵马要进山捉拿时,萧暥派出回报的士兵到了。
那几人一路纵马赶回,喘着气道,“回将军,大头领,哦不,萧将军说,他去打个大的。让你晚点清点猎物。”
打个大的?魏西陵眸光微微一冷, “说实话。”
那山匪见他面若冰霜,连大气都不敢出了,赶紧道,“回将军,萧大头领他带人截商队去了!”
*** *** ***
既然是山匪,那就用山匪的路子。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一个山匪像唱山歌一样刚亮开嗓子。
“闭嘴!放箭!”萧暥道。
废什么话,直接干他的,这群北狄人根本也听不懂!
一时间,山谷间乱箭齐发。
萧暥纵马挽弓,一箭离弦如风,直射向那领头大汉的面门。那大汉猛地浑身一震,挥刀劈斩。
只可惜这七斗的弓,发出的箭去势不足,速度也不够快,竟被那大汉惊魂间一刀挡下。纵然如此,箭风掠过,将大汉的帽子给掀飞了,露出一张典型的北狄胡人的脸。
那大汉差点被射落下马,顿时勃然大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纵马直扑萧暥而来。沉重的钢刀带起强悍无匹的力量,如飓风席卷,向他的左肩斜劈下来。
萧暥轻捷一避,如同风中翩飞的柳叶。同时手中猎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利风,疾扫那大汉面门。
那大汉骇然,赶紧向后一倒堪堪避过,但他还来不及起身,萧暥的手腕顺势灵巧一翻,猎刀在空中倏地一转,又快如闪电掠向他的咽喉。
大汉骤惊,已经来不及躲避,千钧一发之时,旁边一个北狄士兵挥刀从侧背后向萧暥袭来。
萧暥不及回头,反手一掣,手中一道弧光掠过,身后血花溅起,那士兵连人带刀翻落马下。
那么近的距离里,那大汉这才看到他的长相,或者说只看清他露出在黑布外的眉眼。
那是一双隽妙无双的眼睛,即使在一个糙汉看来也是极为漂亮,漂亮又锋利,犹如他手中雪亮的猎刀,流畅美妙的刀身,寒气四溢,带着致命的诱杀气息。
山匪中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刚才靠着那士兵舍命的一击之机,那大汉堪堪缓过了一口气来。但手中的钢刀已经不像起初那么迅猛了。
就这样拼命战了几个回合,得眼前这人动作流畅优美,下手却狠辣决绝。这时,萧暥眼梢微一挑,清利中竟顿生一丝暗藏的逸媚。
那大汉看得一个晃眼,心中升起一阵凛然的寒意,刚要挥刀招架,只见白光一掠,手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钢刀呛然落地。血流如注。
他心中猛惊,难道这小子是想生擒,这还没下死手?
“大都尉,快跑!”这时五六个北狄士兵从两旁齐齐杀出,不要命地向萧暥扑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