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粗声粗气接话道,“好个屁,老子白天差点就到手一个绝世美人儿,结果跑了。”
一听那声音,萧暥心中微微一惊,这不就是白天遇到的那个赌头吗?
借着月光,萧暥隐约看到五六个精壮汉子赶着一部驴车正向这边过来。
同在一条巷子里,躲是躲不开了。
好在他们处在暗处,萧暥又是一身黑衣,只是魏瑄的锦袍有点惹眼,得给他遮一下。
萧暥当机立断,“殿下,得罪了。”
说着他一倾身,就将魏瑄压在了黑黢黢的墙壁上。
魏瑄脑子里嗡地一下,背就撞上了斑驳粗粝的墙面,紧跟着,那人的气息跟着覆了上来。
萧暥白天打完马球还来不及换衣,身上淡淡的汗味欺近,夏天衣衫单薄,两人紧贴在一起,简直要把魏瑄逼得夺路而逃。
但他无处可逃,脚步声越来越近。
萧暥察觉到他激烈的心跳,以为他是紧张,又凑近了点,附耳道,“别怕。”
那刻意压下的声线糅杂着一丝黯哑的低柔,伴随着他口中温热的气息拂过魏瑄耳际颈侧。
魏瑄呼吸骤紧,他正是血气方刚,哪里禁得住这种撩动。
他忍无可忍地想要挣开萧暥,结果手冷不防就碰到那人线条凝练优美的后背,惊得他赶紧往下一撤,又落到那让人窒息的精窄腰身上。
魏瑄有点绝望。某人的身段太好,无论是碰到哪里,都让人惊心动魄。
萧暥一边遮挡住魏瑄,一边眼梢微微扫视身后,
那部驴车的车厢是一个木头笼子,笼子里关了几个人。看上去都是灰头土脸,疲惫不堪。
萧暥脑子里立即冒出了两个字,贩奴!
接着他看到其中一个人脸贴着栅栏,狠狠地瞪着那几个大汉。
小乙!
原来是被逮住了!
魏瑄看到小乙也是一惊,眼见这行人就要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低声道,“将军,我们现在是劫了他们?”
这五名汉子,以他们的身手应该对付得了。
萧暥眼睛微微一眯,“不急,这里怕是他们的老巢,跟上就行。”
放长线,钓大鱼。小乙被抓,北宫浔不知去向,这里的水怕是很深。
而且此处若真是这些人的老巢,他们只有两个人,贸然要劫囚车,太冒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其他的伏兵。还不如等云越带人到了,再动手。
等到那队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萧暥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发现魏瑄闭着眼睛,隐忍地咬着下唇,一张清俊的脸绷紧了,一副被恶霸欺凌的良家青年模样?
他是山匪没错吧?所以……难道这是……
他还没回过味来,魏瑄已经喘着粗气,一把推开了他。
然后,跑了。
某狐狸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唔,魏瑄这是……生气了啊?
等等,他刚才好像算是壁咚了武帝吧?
难怪魏瑄气成这样?
他这才回过味来,卧槽,这好像比绿了武帝还要严重啊!
他这千刀万剐的结局好像还得再加几刀了……
第152章 假面
街道上一阵喧扰,围观的街坊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一阵官兵不知道又要去哪里抓人之类后,很快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屋内。
毕竟官兵抓人经常能看到,下凡的神仙可不大见得着。
药炉传来微微的沸腾声。
瞿安的伤口清理好后,屋子里弥漫的腐臭气息也散了。
门外围观的百姓中,先前不敢打扰他给病人施治,现在有些人就小心翼翼走到屋子里面来了。
谢映之平时出门都带幕篱,也很少见那么多人,倒是新奇。
“诸位街坊,可有住在这附近?”
他这一问,人们立即争先恐后起来。
“我!”“先生,我是!”“我就住隔壁!”“先生,我也……”
谢映之看向最后一个答话的姑娘,“请问姑娘芳名?”
那姑娘一身朴素的襦裙,乌黑的发被一支木簪挽起,更显得清爽秀气。
见被他问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微低着头道,“漱玉。”
“漱玉,好名字。”谢映之微笑,“漱玉姑娘,待会儿病人醒了,你给他喂下药,照看他一下,可好?”
漱玉赶紧点头。
“多谢姑娘了。”
说完他拿起幕篱,出门而去。
马车径直就去了华毓楼。
下了车,谢映之直上二楼的潜香居,宝相花合叶门后,弥漫的烟雾还未散去。一个个瘾君子已经被抬到一边的客房里,由清察司的署吏看管起来。
陈英一边跟着谢映之,一边道,“先生你总算来了,主公和晋王殿下追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不知去向。哦,还有,我们在这楼里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北宫世子。”
谢映之拿起一个鎏金香炉,掀开盖子,里面还有一小撮没有焚尽的檀色的粉,他取出了一些来,吩咐陈英拿来一个盛着清水的玉碗。
陈英不明所以就照着做了。
“屏吸。”谢映之道。
随之他将檀色的粉末引入清水中,就见那清水瞬间蒸发成一股赤红的烟雾,异香扑鼻。
谢映之的眉心微微一敛,问,“晋王吸入了此物?”
陈英点头,“晋王本来是要抓那小子,谁知道那小子忽然把这东西撒出来,晋王措手不及,应该是吸进了不少。”
谢映之眸光一冷。招来掌柜的一问。
接着,陈英罕见地看到一向波澜不惊的谢玄首脸色微沉。
他紧张问,“先生,这东西不会有毒罢?”
谢映之凝眉,“毒是没有。”但是……
这种东西的成分里有萦梦草,此药草可以制成惑心丹,此法出自玄门药典的禁术。早在百年前就被先师给划入了禁药之中,被束之高阁。
这种叫做留仙散的香料,应该就是被改过了配方的惑心丹。
惑心丹顾名思义,迷惑心智之物也。
普通人中了惑心丹,或许就是像杨拓这样,醉生梦死,疯疯癫癫。
但是魏瑄……
高阶秘术会影响人的心智。
这段期间,怕是魏瑄的秘术又有精进罢。
谢映之不由想到魏瑄不仅在修上回蚀火尚元城那晚,魏瑄眉间那一闪而逝的火焰印记。
他微微凝眉,然后径直就下了楼。
陈英在后面喊道,“哎,先生你去哪里?这边怎么办?有没有吩咐?”
谢映之已经登上马车,疾驰而去。
*** *** ***
巷子里很暗。
魏瑄跑得很快,刚才萧暥贴那么近,导致他一直拼命用意志力压制的药劲一股脑儿上头了,顷刻间攻城略地,一溃千里。
为了不让自己在头脑不清醒的状况下,做出什么日后难以解释的事情,他只有跑路。
巷子越来越窄,也越来越暗。
他跌跌撞撞地跑着,窄巷里地面坑坑洼洼,他神志恍惚,不知道摔倒了几回,摔得浑身都痛,晃动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了前方有光。
那光飘忽不定,就像田野间的萤火。
接着,他发现那光线是从一座废弃的宫楼里照射出来的。
这座宫楼还有点熟悉,好像是……灵犀宫?
月亮还挂在天上,台阶上却有积水,像是下过了雨。
“苍青,你在哪?”
他走在幽幽惶惶的灯火下,穿过石柱下巨大的影子。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入殿内,冷飕飕的,吹皱一池清水。
五色池边坐着一个人。
他没有束发,长发如堆锦流云一般,柔顺地逶在肩头,灯光映着他的侧颜剔透如玉。
萧暥?
魏瑄一惊。
他刚想数落苍青,不要再变成萧暥的样子。
接着他忽然发现萧暥周身只披了一件丝袍。
那丝袍薄如蝉翼,如雾气一样笼着他清削的身躯,长发间若隐若现出旖旎的绣纹。让人不由会生出一种拂开那发丝,看个究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