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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暥?!”她手中的木棍顿时跌落地上。
  “姑姑,快跟我走!”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只见一群如狼似虎的蛮人士兵从宫墙后蜂拥而出,挥刀乱砍乱杀四散奔逃的宫人。
  方皇后见他单枪匹马,恶战至此,急道,“贼人势大,你带着我们母女如何出逃?”
  萧暥道,“姑姑和嘉宁快上马,我步行也能杀出去!”
  方皇后眉头微微一簇。她虽然是深闺女子,但也知道将军没有战马,四面是敌,步行作战几乎是九死一生。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阿暥,我琴室里有个楠木匣子,是我的私藏,你去替我拿来,我们就走,可好?”
  时间紧迫,萧暥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琴室在前殿,火势还没蔓延过来。
  案头果然放着一个匣子,只有手掌大小,萧暥猜测里面应该是姑姑的首饰?
  他心中有些奇怪,姑姑并不是贪恋珠宝首饰的人,这性命攸关的时候,还要他取这匣子?
  他拿起匣子就往外赶。
  “姑姑?”
  前殿没有人,只见到嘉宁一个人缩在宫门前,眼睛上蒙着一块绢帕。
  萧暥顿时心头猛地一沉。
  “姑姑!”
  随即他就看到方皇后一身皎洁的白裙,已经站在了熊熊燃烧的后殿前。
  他顿时明白了姑姑为什么要蒙住嘉宁的眼睛,为什么要支开他取匣子。
  “姑姑,我能带你们出去!我能……”他急奔上前。
  滚滚烈焰将皇后的衣裙映地犹如满身红霞,“阿暥,嘉宁就拜托你了!”
  旋即她纵身奔入火海。
  “姑姑!”
  萧暥眼见这洁白如云朵般的衣裙消失在烈焰中。他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进火海,仿佛是想抓住这最后一抹浮云。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萧暥猛然回过神来,嘉宁!
  就见小公主正在扯遮眼睛的帕子,一边扯一边嚎啕大哭起来,“娘亲,娘亲你在哪里?”
  就在萧暥脚步一驻的瞬间。哗啦一声巨响,面前一道火梁砸落下来,将后殿压榻了一半。
  他呆愣地站在那里,脸上的泪水被腾起的火焰瞬间灼干。
  门外嘈杂的脚步声和砍杀声越来越近,萧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吓人。
  他转身回到嘉宁身边,“嘉宁,有我在,不用怕。”
  ……
  这时,方宁的声音刺耳地扎入他的心脏,“是你害死了姑姑!你还想抵赖不成!”
  那声音在他耳中嗡嗡直响。
  萧暥之前勉力一战,现在只觉得太阳穴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疼痛,
  忽然眼前的火海消散了。画面骤然转变。
  那是下着绵绵细雨的早春,将军府萧索的庭院中刚长出一丝新绿,映着雨中清冷的屋檐,倒有一点点生趣了。
  案头堆积着如山的公文,上元节后,新年伊始往往是最忙的时候,将军府里不时有来来往往的官员。
  萧暥把阿迦罗的挑战书扔在案头,此人是草原第一神箭手,已经挑战他不下一次了,真是锲而不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云越的声音,“公主,主公还有要务,你不能进去!”
  嘉宁公主一身戎装,直闯书房,人未到,声先闻。
  “我要学射箭,骑马,我不要学那些没用的琴棋书画!”
  萧暥搁下手中的卷宗,“臣这就为公主挑选骑射的师傅。”
  “你箭术最好,我要你教!”嘉宁昂首看着他。
  萧暥哪里有时间。
  云越挑起细眉,“殿下,主公事务繁忙,没工夫陪你玩儿。”
  “谁说我是玩,我要上战场杀敌立功!”嘉宁说着大咧咧拿起案头的书稿,皱眉道,“怎么又是那个蛮子?你教我射箭,我替你打败他!怎么样?”
  萧暥不动声色抬手抽回书信,放回原处,“公主先回去,待我手头的事务完成。”
  “一言为定!”嘉宁公主很豪爽,
  然后她得意地甩了一眼云越,欢快地跑了。
  萧暥看着她的背影,一向深沉阴鸷的眼神中却微微漾起一丝暖意。
  回忆戛然而止。
  萧暥不自觉按着隐隐跳动的太阳穴,眼前还有些昏眩,他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原主把嘉宁宠到没边。为什么有求必应……
  “萧暥,嘉宁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你到底把她怎么了?”方宁的声音刺入耳膜。
  萧暥回过神来。
  没错,嘉宁是姑姑的孩子……他答应过姑姑要保护好她。
  他居然把嘉宁弄丢了?!
  萧暥脸色苍白,唇上的血色也渐渐淡了下去。
  胸中血气翻腾,隐隐急火攻心,他只觉得一阵眩晕,忙不迭赶紧伸手扶住门框,一丝殷红的血终于还是从唇边溢了出来。
  他糊里糊涂地就要抬手去擦拭,紧接着就被人从身后搀住了。
  魏西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阿暥,我来迟了。”
  第171章 清算
  魏西陵扶着萧暥靠在一旁的坐榻上。
  “西陵,我可没把他怎么样?这小子刚才厉害着呐,差点把我的手废了。”魏燮嚷嚷着举起自己扎着棉带的手腕。
  “他这会儿倒装起病来了!”
  萧暥真不是装的,他只觉得心口阵阵悸痛,喉中血腥气翻涌,怕是这些日子一直压下来的病痛,终究是被那骤然乍现的回忆里冲天的烈焰、翻腾的血海给点燃了,这火一旦烧了起来,就如同除夕夜那焚城的蚀火,炙烤着他的身心,简直要将他胸中最后一点血气都熬干耗尽。
  他面色寒凉,紧抿着水色浅淡的唇,低敛着眼眸,眼尾烧出一抹微红,呼吸轻不可闻。
  方澈赶紧上前,搀住他的手,感觉就像握着冰块。
  魏西陵转身看向魏燮,眼底掠过一道寒流。
  魏燮腮边的肌肉跟着抽搐了几下,“西陵,我……我是替魏家清理门户,这个乱臣贼子害了太多人,还敢上门来,这是欺负我们府中无人……不能放过他……”
  “谁准你调兵?”魏西陵冷道。
  魏燮顿时打了个寒颤。
  公侯府的家兵除了魏西陵,也就只有魏曦有权调度。但魏燮仗着在军中任右骑校,曾在刘武北上驰援秦羽那次当过魏西陵的副将,所以他趁魏西陵不在,以他的名义调集了十几个人。
  “假传军令者斩。”
  魏燮脑中轰然一响,顿时全身冰凉,“西陵,你要杀我?”
  魏西陵治军之严出了名的,令出必行,赏功罚过,不避亲疏。
  一旁的方宁都脸色惨变,“西陵哥,魏燮他……他只是调了十几个家兵,家法、家法处置,脊杖,禁闭都可以,可是……”
  他边说边赶紧向魏燮使眼色。
  魏燮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慌忙从座椅上滚下来,“西陵,是我的错,我不该私自调兵,不该推澈儿,也不该……不该……”他挫了挫后牙,看向那个伏案低咳的人。
  此人此刻居然又是一副羸弱不禁、楚楚扶病的样子!
  魏燮气得胸口发闷,那刚才咄咄逼人,自称乱臣贼子,还差点废了他一只手的人的又是谁?
  他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咬出那个名字,“我也不该胡乱猜忌萧暥,我认错!”
  然后狠狠地跪下,膝盖在地上撞出沉闷的声响。
  萧暥当然知道,这魏燮认栽了也就行了,不会真的要砍他脑袋,倒不如顺水推舟,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西陵。今天还是中秋修沐。按照军规,咳……”
  时逢佳节,有罪可缓。
  这一缓就到了秋后。然后随便找个借口,比如天降祥瑞之类给个赦免,也就放了。
  萧暥觉得魏西陵其实也就是吓唬魏燮一下,让他以后老实点。
  接着,就听魏西陵道,“魏燮削去军爵,永安城你也不用再呆了,秋后就去聚风岭,不打出个人样,就不用回来。”
  萧暥:唔!好像不是吓唬一下……
  聚风岭是什么地方他看书的时候是知道的,特么的比广原岭还坑爹的地方!
  此地气候闷热潮湿,又北靠蜀中,山势险峻,大山里不仅蹲着一窝窝匪寇,还多很多不开化的南番部落聚居,时常闹事非常麻烦。
  魏燮硬着头皮,“是。”
  魏西陵又看向方宁,冷道,“你是方家的人,我管不到你,但别让我在公侯府再看到你。”
  方宁灰头土脸,撇了下嘴,又不敢顶撞。
  接着他回头看到了方澈,作色道,“澈儿,跟我回去。”
  魏西陵做事讲究规矩,他又没有胆大妄为去调兵,魏西陵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方宁阴测测低声道,“澈儿,以后没我准许,你也不许来这里,以免被人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