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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宫达心中一紧,没想到萧暥这账目算得那么仔细。
  他道:“萧将军怕是筹算不大好,还是被吓得草木皆兵了?”
  萧暥眼睛微微一眯,“北宫将军,你既然败了,不如都交代了,还能给自己换一个平安富贵。”
  “我在这里过的很好,陛下赐给我锦衣玉食,依旧是诸侯的待遇,吃得好也睡得安稳,倒是你,萧将军。”他得意道,
  “你剑下有多少亡灵阴魂不散,你杀孽太重,全天下都是你的敌人。乃至于几千刀剑都能让你紧张成这样,老夫真是同情你!哈哈哈!”
  萧暥的眸中掠过一丝阴冷。
  北宫达继续道,“还有魏将军,老夫劝他好自为之,莫坏了一世英明,最后死于小人之手。”
  萧暥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看来这酒你是不用喝了。”
  他霍然站起身,走到门口,厉声道,“把他关寒狱!”
  北宫达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勃然色变,“萧暥,你敢关我!”
  “我堂堂一方诸侯,北宫氏世代三公九卿,你敢将我关进牢里!九州惯例刑不上大夫,你倒行逆施必遭诸侯讨伐!”
  “关起来,审!”萧暥道。
  ***
  御书房。
  武帝从堆积如山的奏章文书中抬起头时,就见杨覆等人鱼贯而入,个个面色阴郁。
  “陛下,听说萧将军将北宫达关进了寒狱里。”
  武帝静静道:“朕已知晓。”
  杨覆摇头道:“陛下为北宫达建府是想给天下诸侯做个表率,皇恩浩荡,让他们知道归顺朝廷,陛下必然会厚待他们,可现在这样一来,余下的各路诸侯就要对朝廷心怀揣测了。”
  柳尚书也道:“尤其是蜀中赵崇,本来就是摇摆不定。”
  杨覆愤然道:“萧将军此举不顾大局,全然行伍做派,他倒是出气了,可陛下怎么办?”
  武帝道:“诸位不必忧虑,朕诏皇叔进京了。”
  薛司空抬起耷拉的眼皮,眸中精光一烁,“陛下召魏将军进京了?”
  武帝道:“此番战事,皇叔援大梁军粮十万石,蛮夷袭我冀北,又是皇叔及时出兵,朕甚为感慰,此其一,其二,如今天下诸侯以皇叔坐拥东南实力最强,皇叔在此时进京,足以安定天下诸侯之心。”
  “陛下。”薛司空上前一步,沉声道,“老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武帝道:“司空请讲。”
  “既然魏将军来了京城,陛下就不要放他再回去了。”
  第249章 围楼+番外
  撷芳阁在大梁城东,楼高五层,朱阁紫阙,廊腰缦回,飞檐重宇,气象恢弘。
  登上重楼,可以俯瞰大半个大梁城,正是新春休沐期间,街市繁华,川流不息,让人叹为观止。
  没想到这样一座城楼竟然在一个月里拔地而起。
  “张充,你有功。”武帝道。
  这个张充是他新提拔的大匠,主持修建撷芳阁。
  “小人不敢居功。”张充赶紧俯首道。
  “朕要赏你,封你为五品上造,今晚随众臣一起登楼赴宴。”
  张充受宠若惊,“谢陛下隆恩。”
  “据说你这层楼里设计机巧,都有哪些?”武帝兴致盎然。
  “陛下,撷芳阁的每一层均设有华灯和烟火,等到华灯亮起之时,四周的焰气将如流火般围绕着撷芳阁,远处看来,如同金光流溢,火云环绕,寓意九州风雷涌动,祝我大雍开朝盛世。”
  武帝道:“甚好,上造用心了。”
  上元节那天,武帝会率群臣和各朝觐的胡人首领登楼,庆贺一个盛世的开启。
  虽然萧暥早就说了不会来,但有这五层宝阁和这风火云雷之楼在,无论他在大梁城的哪里,都能看到这撷芳阁华灯焰火,风雷浩荡的气势。
  萧暥曾经说过的话,答应的事,他不记得了。也许他当年承诺带他去看华灯焰火,不过是戎马倥偬间哄一个小孩子开心。
  那么今晚,他就把这盛世的烟火带到他面前。
  想到这里,武帝心绪翻涌,接着,隐约地太阳穴就传来传来针扎般的灼烧感。
  “陛下,怎么了?是不是倦了?”旁边的宦者令曾贤赶紧上前搀扶。
  武帝摆手道:“没什么,可能是第一次登楼那么高,不习惯,有点晕眩。”
  这阵子老是这样,他心绪紊乱或者思虑过深时,这玄火真气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游走。
  ***
  “他在说什么?”贺紫湄疑惑道。
  只见魏瑄的眉头紧蹙,指节突兀的手紧攥成拳,低声喃喃,“不要造那座楼。会出事!”
  除夕夜蚀火撷芳阁,这个名字隐隐透出不祥的气息……
  几天后,正月十五。
  雪后初晴,阳光照着冰雪,映出一片晶莹。
  魏西陵一袭月白色绣着蛟龙的朝服,临风绰立,轩然清举,若月射寒江。
  武帝初见心中不由暗暗一凛。
  接着他就想到几天前薛司空的话,原本清朗的心境浮现一缕阴霾。
  薛司空耷拉着眼皮道:“陛下是君,就要从全局之利益衡量,如今北宫达败,天下诸侯中有实力的就剩下魏将军和巴蜀的赵将军,此番借着魏将军进京,陛下不如将他扣在京城,不让他回去。这江南富庶之地自然也就属于中央所辖了。”
  武帝凝眉道:“皇叔于社稷有功,且是东南之屏障,司空此举不妥。”
  薛司空道,“魏将军人中龙凤,乃帝国之战神,正因为如此,这柄利剑只能为天子所用,陛下就不想留下他吗?”
  武帝深吸一口气。这一句话让他内心起了波澜。
  如今天下初定,但要用兵之处却还很多,襄州一带匪患未平,萧暥年后还要出征,如果能留下魏西陵,也许他就可以稍稍歇一口气了。
  君臣见礼后。
  武帝亲自执手延请魏西陵到御案前,两人同席而坐。
  武帝表明,“今日上元佳节,朕与皇叔只叙叔侄,不道君臣。”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魏西陵的话是真的少,不仅话少,还言简意赅,绝不赘述。
  武帝本想从江南的物产民风开始闲谈,可是魏西陵三言两语就悉数道尽,片刻间,就相顾无言了。
  武帝是发现了,他这位皇叔过于严肃,就算拉家常也像是聊公务。
  武帝想了想,忽而道,“萧将军也曾跟朕说起江南之事……”
  魏西陵的剑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挑。
  武帝继续道,“他说在江南,上元佳节之际,满城华灯,道路上车水马龙,灯火三天不熄……”
  魏西陵道:“他说的是永安城,永安城的上元节有三天灯会。”
  武帝好奇问:“永安城没有宵禁吗?”
  魏西陵道:“过节都没有宵禁,他最喜欢热闹。”
  武帝心中一沉,萧暥说,“臣不喜热闹,不来了。”
  ***
  天色将晚,华灯初上,各家商铺正忙着准备夜市。
  地上残雪未融,却并没有减少人们赏灯游玩的兴致,街市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此时的将军府更显得更为空寂冷清。
  萧暥喝了药,目光阴冷地听着陈英的报告。
  北宫达招了。
  不过相比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萧暥把北宫达下狱严刑逼供,事实上,并没有动刑,他是军人,不是狱吏,他只是用了一点手段。
  北宫达最疼爱十三岁的幼子北宫敏。
  萧暥也没做什么,听说北宫敏最害怕蛇,于是让士兵花了点功夫,到田野地头刨出了十几条蛇,这个季节的蛇已经冬眠,并不具有攻击性,蛇群在火光的照射下,懒洋洋地开始蠕动。
  陈英指着笼子,让北宫敏钻进去,把这北宫家的小公子吓得支哇惨叫,比真被蛇咬了还痛不欲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对他动了什么惨无人道的酷刑,那叫声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声震十里。
  北宫达终于绷不住了。
  “千家坊?”萧暥一挑眉。
  “对,那地方在德顺里,据说有一个很大的暗市,这些武器都销往暗市了,属下妄自猜测一下,可能和广原岭有关系。”
  萧暥激起一阵咳嗽。又是这些山匪。
  前年他平定襄州,朱优虽降,但是禄铮这伙人躲进了广原岭。
  他那时发病,没有斩草除根,才有机会让他们缓过气来,这会儿正在招兵买马。着实有些麻烦。
  “主公,你没事罢?”陈英见他按着心口脸色发白,虚喘不已,想上前又手足无措,
  “我、我这就去找云副将。”
  “不必了,他另有事情。”萧暥道,
  今天是上元夜,萧暥虽不想登楼和那些人虚与委蛇,但还是派云越去盯着了。
  萧暥吃力地摆摆手,“痼疾而已,没事,你继续说。”
  陈英担忧道:“如果这京城里的这群人和广原岭的山匪勾结,襄州离开大梁也只有五天路程,主公不得不防。”
  “好啊,开春我要让他们挪挪窝,他们倒先来找我麻烦了。”
  说不定还是北宫达的残余势力想要找一条出路,和广原岭的山匪勾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