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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映之第一次感到有些头疼了。居然要在自己熟悉的学术领域翻车?
  魏瑄不愧是学霸,不仅借他的比方,还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面对魏瑄的灵魂发问,一向漫不经心的谢玄首,罕见地严肃起来。这种误会必须要澄清。
  “不对。殿下说反了。”谢映之道。
  “为何?”魏瑄虚心求教。
  谢映之长眉微敛,直白地说就是,即使在下方,也未必就是当受。
  “处于下方之池塘,若是因势而导致,也未必就是……”谢映之发现有点难以启齿。
  面对魏瑄求解的目光,谢映之罕见地被问得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但他毕竟是玄首,略一思索,微微挽起嘴角:“看来是殿下看的书还不够多,所识技巧少了点。殿下许久没见苏先生了罢?”
  魏瑄脸色一僵,脱口道:“苏先生是玄门掌事,怎么可能跟我聊这些?”
  谢映之微笑:所以玄首就可以跟你聊这些?
  魏瑄无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先生整天循规蹈矩……”
  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以谢玄首的身份,称呼苏钰一般都是直呼其名,或者称其字‘怀玉’,不会称呼苏先生?
  魏瑄被一道雷劈到了,苏苏?
  难道他以前陪着苏苏看画本,这个谢先生也知道?!
  他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魏瑄坦白道:“先生,我只是翻页,没看。”
  魏瑄从小接受的是皇室的教育,当然懂得礼义廉耻,非礼勿视,绝对不会看这种本子。但是苏苏的爪子翻书不便,他才给它当了翻书工。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猫者哪能不沾点毛。所以他不留神时也看到过几页。
  谢映之指出问题所在,“殿下还是看的书少了。”
  魏瑄被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震惊到了,“所以,先生也看过?”
  “殿下,若是以往,宫中应该会有内官来教。但是值此乱世,宫中教习难免有所荒疏……”
  他说着看望了望即将完全没入江中的斜阳,终于慵散地从柳树干上起身,“趁还有些天光,我给殿下补一课吧。”
  魏瑄愕然:……!
  谢玄首?他要亲自教?
  但是即使是谢映之为人傥荡不羁,可解说这种姿势也着实是有点难以开口,且未必讲述得清。
  于是谢映之随手攀折一根枝条,轻拂衣袖,在白砂地上挥洒自如地画了起来。
  魏瑄这次服了,真的服。
  他不仅能讲,还能画!
  谢映之画得甚是随意,他目光淡漫,笔下似有满城春色,眼中却是山高云淡,仿佛神游天际,心远物外。
  那画更是写意,几乎没有形态。但是意思却能一目了然……
  魏瑄相信,谢玄首若肯执笔,就是九州最厉害的画师。
  此时已是日暮,江风寒冽,他以枯枝为画笔,以天地为纸张。端的是纯然是学术探讨的态度,一笔一画间,倜傥出尘,不可方物,却又无关风月。
  他寥寥几笔画完后坦然道:“所以即使在下方,若以鞍坐式也未必一定是……”
  他话没说完,忽然身后的石滩上传来马蹄声,遂举目望去。
  魏瑄的心中顿时猛地一沉。
  不远处,暮烟升起的河滩上,魏西陵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两名亲兵。
  魏瑄顿时脸色如覆冰霜,慌忙就要去拂去砂画,却被一根枯枝轻轻一挡。
  “来不及了。”谢映之从容道,再快也不会比马快。
  “且魏将军见你急于掩饰,必然就知道此画有蹊跷。”
  说完,那始作俑者不慌不忙地信手拂来,用树枝随意地添了些笔画。
  片刻后,魏西陵下马走来,“先生,已到晚宴时分,没看到你和阿季……”
  他随即看到砂石上的画,眉心微蹙。
  天色已暗,白砂地上的画如龙蛇飞舞。
  魏西陵虽是军人,也是世家出生,习的君子六艺,当然也是懂画的,只是这画太抽象了点。
  谢映之把玩着手中的枝条,莞尔道:“方才在画池塘和水。”
  魏瑄:……
  这话挑不出毛病。
  晓月初升,江水滔滔声渐行渐远,河滩上暮色四沉,林间寒鸦归巢。
  几人往营地走去。
  魏瑄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道:“先生,这画放着河滩上不管了?”
  谢映之笑:你皇叔没那么无聊,还折回来看看?
  但是魏瑄做事向来严谨,他觉得放着那么幅一言难尽的图在江边。总觉得不妥。
  谢映之淡淡道:“涨潮时,自然就冲刷去了。”
  倒真是随性。
  但魏瑄还是做不到那么放达,他记得魏西陵当时没有表态,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
  “先生,我皇叔到底看懂了没有?”
  谢映之耐心解释道:“通常人所见的知识,皆是在已知的领域加以铺展,而不能跳跃。”
  魏瑄咀嚼他这句话:所以皇叔那么正经严肃的一个人,当然从来都没有看过画本,也不会联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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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映之微笑:“而且,他也不养猫。”
  魏瑄被他这一句说得冷不防心中一凛,遂默默走路,不再跟他搭话。
  水师营寨离楚江不远,为了热闹,萧暥把晚宴放在军营里,此刻远远近近一片阑珊灯火。颇有过年的气氛。
  谢映之抬眼望去,闲闲问道:“魏将军,主公何在?”
  魏西陵道:“去下厨了。”
  魏瑄顿时想起来,自己刚才跟着夜鸱出来,晚宴还做了一大半,属于玩忽职守了。
  但是萧暥去下厨做什么?
  魏西陵:“他想去做几个菜。”
  魏瑄顿时想起萧暥上一次下厨,做了一个大饼……
  若是魏西陵尝过味道,绝对不会那么神色淡定地让他再靠近厨房!
  今天的晚宴,魏瑄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05章 共案同席
  晚宴设在郡府大堂。
  大雍朝的宴会颇似魏晋时期,一人一张长案。案上放置菜肴果品,也都是一人一份,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分餐制。
  但一进大堂,就看到五六名侍从忙忙碌碌地着搬动、拼接着长案。
  “这是作甚?”魏西陵疑道。
  一名署员立即上前答道:“主公说一人一案,不够热闹,让我们把坐席这样排。”
  高严不禁作色道:“这成何体统!”
  在大雍,世家贵族宴会都是一人一案,不和别人共食,有身份的士族更是颇为介意和他人共案同席,除非是关系特别密切的两人或者一方是陪宴的侍女,才会共案。
  这种毫不讲究,围一块儿吃火锅,既不合规矩,还有失体统,有失身份。
  但萧暥觉得一人一案,彼此间相隔太远了,说句话都跟隔个太平洋似得不方便。宽敞是宽敞,但没有聚会的热闹氛围。
  现在四条长案首尾相接,围成了一个回字形。当中正好放一口铜鼎,冬天大家围在一起吃火锅多热闹。
  谢映之觉得饶有趣味,这种坐席安排前所未有,也就他这个主公想得出来,真是会折腾。
  高严面色严肃地看向魏西陵,知道他向来不喜和人接近,道,“魏将军,这实在有失体统,若觉得不合适,就让他们搬回去。”
  魏西陵道:“不必了,就这样罢。”
  既然他喜欢,就随他。
  魏西陵都不介意,让高严这个太守也没法再反对。
  片刻后,席案备齐。但是紧接着就还有一个问题,六个人,四条案。也就是说有几个人得两人一案挤一挤。
  一般来说作为主公不用跟他人共案的。但是萧暥喜欢跟人挨着,挤一挤热闹。
  刘武和高严两人共一案,魏西陵,谢映之,魏瑄皆是一人一案,于是问题来了,你想跟谁一起坐?
  萧暥拖着他的锦垫先巴巴地看向魏西陵,随即就听到刘武正在跟一脸严肃的高严唠嗑,“高太守,我跟你说个事儿……”
  萧暥心中猛地一个激灵,赶紧转向谢映之。
  就见谢映之的案头,只有一壶清茶,几样清新的水果。
  萧暥:忘了他不食人间烟火……
  但这还不是主要因素,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和谢映之还处在连线的状态中,挨得越近,他漏底越多。
  算了,还是和大侄子挤一挤罢。这次潜龙局后青春期叛逆孩子好不容易又回归家庭了。
  魏瑄心中正波澜涌动,萧暥就挨了上去,年轻人的火气就是旺,这孩子周身暖得跟火炉似得,于是某老弱病残顺理成章地把他当成暖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