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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明晰的脚步声,他问,“办妥了吗?”
  夜里的空气中飘起一丝铁锈般的肃杀之气。
  他愕然回头,还未见人,一道黑雾已紧锁死了他的喉咙。
  魏瑄脸上还带着哈士奇的面具,陆离的灯光下显得滑稽又阴森,他的手指仿佛在空中优雅地弹奏起诡异的节律。
  “救、救命……”方宁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切割地支离破碎。
  黑雾绞紧了他的脖颈,缚住他的关节,骨骼间发出可怕的咯咯错开声,冷汗迅速湿透衣衫,脖颈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魏瑄打算如法炮制让他溺水而亡时,忽然廊桥上刮起了一阵阴风,长檐下的灯笼纷乱地晃动起来。
  接着魏瑄错愕地发现,向来如臂使指般的黑雾忽然挣脱了他的控制,它像一条被打散了关节的蛇般松脱开来,方宁终于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魏瑄一惊,竟还有人也能操纵这黑雾?
  廊下的风灯晃动得更加厉害,四周火光浮动,照着过往的行人脸上的面具,虚虚实实,影影重重。
  魏瑄嗅到了一股久违的、如附骨之疽般森寒腐朽的气息。
  他心中骤然一沉,是那个黑袍人?他竟然到了江南?
  那黑雾在两方持续的角力中,如同一根蓄势盘绕的长鞭,眼看就要脱出他的控制,魏瑄赶紧手中暗暗加力,紧绷的指节微微突起,在月光下泛着淡青色。
  黑雾再次急速收紧,方宁的脖颈又跟着猛地一抽搐。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四肢扭动着,随着双方的角力相互牵扯。
  魏瑄不明白若是那个黑袍人,为什么要救方宁这废物?
  紧接着一个念头闪入脑海。
  若以那黑袍人的做派,根本不会在乎方宁的死活。莫非是想以此拖住他?
  萧暥此刻还在临水的雅间……
  调虎离山!
  他的瞳孔猛一紧缩,当即扔下方宁,扭头就走。
  ***
  公侯府,家宴已近尾声。
  刘武风风火火地跨进门:“主公,孟秩将军有紧急军情来报!”
  孟秩负责今夜永安城的治安,早在几天前,斥候就已经察觉到永安城内有一股潜流。
  魏西陵掠了眼各怀心思的诸公,不动声色道:“去书房。”
  第317章 挤一挤
  长廊宛若玉带浮在湖面,灯影摇曳间,水光漫漶间,衣衫鲜丽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魏瑄身形敏捷地在熙攘的人群中快速穿梭。
  他心急如焚,今晚萧暥出来游玩,连武器都没带。
  这里是魏西陵治下的江州,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尤其是江州的首府永安城,是萧暥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太熟悉这里的大街小巷了。在这里,他不需要像在大梁、襄州、西北、在其他任何地方那样时刻保持警觉,随时在腰间藏着柔剑。
  在他的潜意识里,永安城不会伤害他,他也无需设防。
  在这里,戴着一个狐狸面具,就能让他全然放松下来,自在地徜徉在这漫无边际的世间烟火中。
  想到这里魏瑄心中一阵揪紧,也不顾什么矜雅行止了,他快速穿过缓缓流动的人群,时不时撞到了人,身后传来一阵低呼,夹杂着抱怨声。
  当他喘息着赶回雅间,一把掀起帘门时,只见桌案上吃了一半的松瓤鹅油卷。萧暥从来不会扔下他的食物。
  魏瑄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刚才喝了酒,此刻急火攻心,眉宇间阵阵抽搐,他把萧暥弄丢了!
  夜风静静拂起纱幔,他的心沉到了森寒的江底。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出了血,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细想来,即使没带武器,萧暥绝不会束手就擒。
  但雅间内不见血迹,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说明离开的时候,萧暥并没有受到袭击。
  那么他去哪里了?他是主动离开,还是被人下了术掳走?
  一想到苍冥族那些阴邪诡谲的手法,魏瑄心急如焚。他霍然起身,走出了雅间。
  刚过亥时,明月高悬,长堤漫漫,游廊回转,每隔几步就有雕台花柱悬着风灯,照着堤上往来行人如织,四周一片歌舞升平。
  魏瑄失魂落魄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寻找萧暥的踪迹。觉得自己就像个疯子。
  水光漫涣在纱幔上,人影绰绰,虚虚实实,一片光影迷离。
  就在这时,往来的人群中,一个背影引起了魏瑄的注意。
  那人肩宽背厚,体格极为魁梧,手臂上鼓起饱满的肌肉几乎要把袖子撑破,一看身形,就不像是中原人。
  江南富庶,永安城里不乏有千里迢迢到江南来经商的西戎、羌胡等族人。江南百姓也见怪不怪了。
  但是这个人身上,却渗出一股魏瑄再熟悉不过的阴森腐朽的气息。即使混杂在四周的香尘脂粉中都难以掩盖。
  魏瑄心中骤紧,立即想起潜龙局时,那些被苍冥族下了咒的北狄奴隶。
  他来不及多想快速跟了上去。
  走了片刻,就到了长廊回转处,此间灯光更为幽暗,照得往来游人脸上的面具斑驳陆离。
  机不可失,魏瑄紧走几步上前,敏捷地抽出腰间短刃。
  那刀只有寸长,幽暗的烛火下寒光一闪,就向那蛮人后背要害刺去。
  几乎是同时,那蛮人野兽般的直觉骤然感受了威胁,手臂肌肉陡然暴起,猛地回身。
  只见清风掠过,水面纱幔飘荡,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影影绰绰的纱幔后,幽暗的灯火映着粼粼波光,光影错乱间,魏瑄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扣住了,手劲很稳。利落地将他拽入了帘幕重重的暗处。
  魏瑄鼻间闻到一股清淡的药香气。
  “这里人多,别在这里打。”寒夜里刻意压低的声音清柔盈耳。
  魏瑄的心弦猛然一震,是萧暥!
  他赫然回头,纱幔漂浮间,露出了一张狐狸面具,正喜笑颜开地看着他,有点滑稽。
  “他们不止一人,你抓了这个,旁边的同伙就会察觉。”萧暥一边说一边将他拉到暗处。
  环顾四周,果然如萧暥所说,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三四个魁梧身影。他们都带着面具,相互分散间隔着一小段距离,穿梭在人流之中,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没事吧?”幽暗的烛影下,魏瑄问。
  萧暥拖起大尾巴:“我能有什么事儿,若不是顾及这里游人多没法施展,我闭着眼睛都能以一当十,横扫千军。”
  魏瑄见他还能吹牛,知道他应该没啥事。
  “这些都是北狄人?”魏瑄道。
  萧暥想起刚才遇袭时闻到的浓重体味,笃定道:“错不了。”
  他和阿迦罗一起朝夕相处七八天,对那味儿太熟悉了,刚才那几个刺客人还没到,隔着一段他就闻到了味儿,让他们扑了个空。
  但是大概因为魏瑄刚才打草惊蛇,让那蛮人察觉到了威胁。他招了下手,附近的三个蛮人立即围了上来。他们都戴着狰狞的面具,衣下鼓起,看来是藏了武器。
  萧暥下令道,“撤。”
  今晚是春夕夜,水上回廊错综环绕,人来人往,一旦打起来,势必伤及无辜百姓,光是踩踏或者落水的人,就会有不少。
  再者,他也不知道此间有多少刺客,他们都没有趁手的武器,若被围攻也是吃紧。
  但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一边是湖面,一边是人来人往的游廊,也正是那几个北狄人提刀逼来的方向,往那里走就是向刀口上撞去。
  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身后的重重帷幔里的雅间,这里的雅间是半敞开式的,他们可以穿过雅间迅速逃遁。
  拨开纱幔进入雅间,只见莹弱的烛火照着桌案上的酒菜,地上铺着席,后面是一道浓墨重彩的浮绘花鸟屏风,却没见出口。
  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蛮人用手中的弯刀挑起纱帘。
  萧暥不假思索地熄灭了灯,先避入屏风后。
  黑暗中,两人屏息凝神。
  屏风后是一道月墙,空间狭窄,带着点清苦的药味萦绕在魏瑄鼻间。
  他尚比萧暥矮了一截。此时后背紧贴在萧暥胸前,就好像倚在他的怀里。黑暗中甚至能清晰地感到那匀实的胸膛随着呼吸静静起伏。
  萧暥的气息轻若柔羽,温软细润地拂在魏瑄脸侧,宛如耳鬓厮磨般,又酥又痒,不禁激起他心中阵阵涟漪。
  魏瑄难耐地想偏开些脸,结果一侧首,视线就撞上了萧暥清致如玉的颈项和下颌优美的线条。
  那么近的距离里,这视觉冲力太强,炙灼而陌生的烫感从胸腹中升起,如野火般生生不熄。
  魏瑄顿时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颈,方才酒意上涌时的浮思妄念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他仿佛看到自己转身回头,将那人重重抵在墙壁上,紧纤细柔韧的腰身,含住线条精妙的下颌,咬上雪白细腻的颈项……
  他一边默念清心寡欲的口诀,一边拼命克制着胸中的燎原之火,在冰火两重天中,他艰难地维持着神智的清明,不至于做出逾矩的事情。
  就在他用尽全力克制着心魔欲念,握紧的手都要把骨节捏碎了时,他们背靠的月墙后竟隐约传来了悉悉嗦嗦的衣物摩擦声,伴随着男子粗重的鼻息和女子的娇声。
  这时候听到这种声响,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魏瑄清晰地听到自己脑内一阵炸雷爆裂,忍无可忍憋闷道,“你找的什么地方?”
  萧暥也挺尴尬的,他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种业务啊?难怪灯光那么暗?
  果然临时找的场子不靠谱。
  大概是察觉到屏风后的动静,一个蛮人忽然转过头来。
  两人同时噤声。
  那蛮人招呼了一声,紧接着又有几个肌肉健硕的蛮人扭头走了过来。
  他们一手拿着幽暗的火折,一手抽出了藏在衣下的弯刀。
  幽暗的火光照着锋利的刀刃,反射出森寒的光芒,蛮人硕大的身影如山峦般投射在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