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陵随手取过一领衣袍披上,走到外室,“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嘉宁已经甩开吴岱一头撞进来。
铜灯淡黄的光雾里,就见魏西陵一袭白衫,长发虽未束起,却纹丝不乱,风仪修肃,神容冷俊如月下清霜。
君子如玉,竟有种说不出的端雅。
倒显得她冒冒失失,横冲直撞。
但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烛灯光影里,那清拔的身影如雪落青松,显得寂寥又孤寒。
“何事?”魏西陵道,
她愣了下回过神,赶紧道:“西陵哥,黄龙城被攻占了!”
魏西陵:“嗯。”
嘉宁心道:一点都不吃惊吗?
她急声道,“北宫皓那厮贼喊捉贼,诬赖暥哥哥袭击他的队伍!”
“北宫达还出兵高唐了!”
魏西陵静静道:“我知道。”
嘉宁这才反应过来。他早就知道了。
她自以为千辛万苦混迹江湖,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其实魏西陵早就知道了。甚至知道的比她全面多了!
她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作壁上观!”
“黄龙城被攻占了,你为什么也不帮他!”
魏西陵冷道:“要我怎么帮?”
“出兵,过江!”嘉宁不假思索道。
一旁吴岱头都要甩出水了,这小公主知道什么,且不说江州最近刚接收了数万凉州狼还在安顿,君候不在,谁能镇得住他们。
他劝道,“公主,出兵是大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搞得跟江湖上打群架一样。
“说的对。”魏西陵淡淡道。
吴岱以为得到认可,遂继续劝道,“萧将军身边还有谢先生出谋划策,公主不要着急。”
“所以你们把他推给外人,都不管他了是不是!”
她话音未落,就听魏西陵静静道, “传令飞羽营,明晨进驻江陵。”
“主公?”吴岱傻眼了,这一个小丫头的话,君候还当真了?
嘉宁也懵了,表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管萧暥处境的态度,答应得倒那么爽快?
魏西陵看向嘉宁:“你可以回去了罢。”
“哦。”嘉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
遂喜出望外地跑了。
走到门口,她又返身,“西陵哥,打仗带我也去吧!”
她一身男装灰头土脸,魏西陵剑眉微蹙,没说话。
嘉宁不禁抽了口冷气,“我就不去了,我等你们凯旋。”
第372章 诈城
幽暗的门洞里,火光照射下,无数条虚影在墙壁上重重叠叠。
“你,说你呢!”
见萧暥没动,连个抬头的动作也没有,马孚感到被冒犯了,面色不善地走过去。
旁边的云越立即上前一步,手刚摸到剑柄,就被萧暥暗暗按住。
他轻道,“别动。”
马孚也看到了云越,粗声道:“不是说你,走开。”
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几分。这个士兵眉目清朗,说是世家公子也不过份。
一般而言,将领随身的亲兵护卫,都是精干勇猛型的,可潘悦的亲兵怎么都是这个画风?
他联想到潘悦这厮好色,莫非好的是这个色?
另一边,冒充潘悦的朱震回过头,做势正要喝制,萧暥一个眼神阻止了他。
不要轻举妄动。
转眼间马孚已经到了他跟前,越是靠近,细看之下更觉惊艳。
盔缨遮住了暗昧的光线,他的眉目笼在幽暗的清影中,唯有几缕凌乱的湿发散在苍白的下颌边,飘洒飞扬。
马孚气息粗重道,“你,抬起脸来!”
冷雨濡湿了浅淡的唇,马孚隐约看到那人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将军是说我吗?”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幽暗的门洞里霎时一亮,
雪亮的电光下,明彩逼人的眼眸流光一转,刹那间炫目的风华与杀机。
“敌——”袭字尚未出口,马孚眼前光影一晃,双臂已被利落地反折到背后,冰凉的刀刃抵住他的咽喉。
那人的声音雨中听来黯哑低柔,握刀的手却力道分明,“让他们退下!”
马孚好歹也是边军出身颇有勇力,怎肯束手就擒,他一把反抓住那握刀的手就想做困兽之斗。
对方手腕灵活地一翻,咔地一声利落地卸下了他的关节。
马孚嗷了声疼得丝丝抽着凉气道,“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的唇微微开阖,轻吐出两个字。
顿时马孚整个人如遭雷击。
于此同时,马车的帘子早已掀起,七八名手执刀剑的锐士一跃而下。
萧暥一声清喝:“献城首功,负隅顽抗者,杀!”
门洞内,纷乱的刀光掠起。
……
城墙上,守城的士兵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城下火光涌动,城外的士兵如潮水般踏过吊桥,涌入城门。
城门令纳闷了,刚才不是说在城外驻扎吗?莫非是马将军改主意了?
他正想下城楼问个清楚,才刚踏下石阶,就见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杀了上来。
“快!快点烽火!”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朱震一刀挥落,血光激溅。
鹰嘴口。
夜幕中,黄龙城的方向火光冲天。
徐放知道有变,立即挎刀上马,“跟我回城!”
可他刚纵骑出鹰嘴口,只听身后忽然杀声骤起,愕然回首间,就见山道上一支彪悍的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出。为首两员大将正是伏虎和狍子。
伏虎开山大斧一指:“休走了徐放!”
***
石牢里,瞿钢已近力竭,肩胛被箭洞穿血流如注。
那猛虎闻到血腥味更为狂暴,长啸一声虎鞭一扫将瞿钢猛地撂倒在地。
这时,沉重的石门豁然打开,马孚躬身进来,身边似乎还跟着几个人。
北宫皓正看到精彩处,心不在焉问:“外面吵什么?”
马孚道:“潘将军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那猛虎咆哮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扑将上去。
千钧一发间,瞿钢双手撑起,竟徒手掰开猛虎白森森的獠牙,腥臭的涎水流淌到他结实的胸膛上。
几乎同时,锵的一声,马孚忽觉腰间一轻,鞘中之剑已被人抽出,如闪电般掷了出去,一道寒光贯穿了那猛虎的咽喉。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猛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瞿钢见机一个翻滚爬起身来,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朝看台上望去。
“你是什么人?”北宫皓勃然大怒。
一道人影从马孚身后从容步出,“北宫世子,又见面了。”
北宫皓的脸顿时僵住了,那声音倦哑中却有几分熟悉,隔着两年的时光,音犹在耳。
“谋害皇子死罪,今日割发代首。”
“不是我怕你父亲,而是因为你未成人。”
……
北宫皓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拿下,拿下他!”
四周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剑出鞘,萧暥微一偏头,云越已率数十名锐士一拥而入,刀光纷乱。
萧暥一剑劈开一名侍卫,利落道:“刀剑无眼,与此无关者,立即离开!”
看台上的士绅们早就是惊弓之鸟,趁着石门洞开,双方交战之际,连滚带爬往外逃去。
不得不说,北宫皓身边的侍卫到底是燕庭卫的精锐,但萧暥的锐士更为骁勇。
北宫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手的剑胡乱挥舞几下就脱手而出,滑到桌案前。他见机干脆藏到了桌子底下。外面刀剑无眼,只要他躲在这里,片刻间不被抓到,城里还有数千人马,还有徐放,徐放还在城外,他一定会杀入城中的!
可他这个念头还没转过,隔着桌板下沿,他就看到玄色战袍的下摆,
“护卫!”“护卫!”北宫皓一边喊叫,一边试图伸手去够地上的佩剑。
萧暥脚跟一蹴,那剑疾射出去,正好命中一名挥刀急扑而来的燕庭卫,鲜血激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