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抬手接过天狼弓,搭上破甲箭,破甲箭有食指粗,天狼弓则是用龙骨神木打造,硬比铜铁,开弓至少需有五石之力。更何况此刻破甲箭的箭杆上还系了一枚玄门特制的玄铁钩,这使得箭的重量略有增加,发箭的臂力就需要极大。
萧暥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苍寒,春夜里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夜色中他张弓如满月,随着一声尖利的破风声,羽箭带着长长的麻绳射向了峭壁顶端。落下一道抛物线,箭杆上的铁钩恰好抓住了峭壁顶上的一株老树。
随即一名川中籍的锐士便背着一捆麻绳快步两步,灵活地攀着垂下的麻绳上了崖顶。
然后他在崖顶上,又将带上来的麻绳一端牢牢系在树干上后,一端抛下悬崖。
萧暥当即率几名锐士背着绳索攀上了崖顶。
***
夜半,燃烛照影。
雨声淅沥,照影香幽冷的气息中,阿迦罗沉沉睡去。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枯瘦的身形如一抹鬼影般闪进了屋。
一只如同干柴般的手从灰褐色的衣袖里探出,从阿迦罗怀里取出那几张还带着体温的帛纸。在案头仔细摊开。
帛纸上秀劲的、朴拙的两种笔迹映入眼帘。
就着客栈黯淡的灯光,余先生细细地模仿着纸上萧暥的字迹写了一封信。
出门后,他轻轻摇醒了鞮奴,把信交给了他,“此信事关重大,任何人都不要说,包括大单于。”
鞮奴惴惴不安地接过来,“可是……”
余先生鹰一般的目光紧盯着鞮奴,冰冷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这件事你若做成了,对北狄有天大的好处!”
第476章 入狱
夜半,剑门关。
峭壁下传来了清冷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七人的巡夜士卒打着火把巡逻。
就在他们刚刚走过之后,漆黑的夜空中,十来条绳索从峭壁的上悄无声息地垂了下来,随即一条条黑影便顺着麻绳从峭壁上滑落了下来……
剑门关外,冷月如钩。
飞羽营的三千士兵已经严阵以待。魏西陵一身银甲,神容冷峻地眺望着高耸入云的关隘。
就在静默的等待中,月轮从树梢转到了崖上。关内静悄悄的,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魏西陵心中甚是煎熬,一想到萧暥要攀岩数十丈丈高的绝壁,他就觉得透不过气来,实在太弄险了。这一战之后,不管那人是否愿意,一定要把他抓回江州去,关起来。
在漫长的等待中,春夜里,魏西陵背后的衣衫已经汗湿了一片,目光却纹丝不动地望着关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关内传来了嘈杂的喧嚣声。紧接着火光四起。
“得手了!”刘武兴奋道:“主公,萧将军已经得手了!”
魏西陵暗自长舒了口气,神容却冷峻依旧,他当即拔出长剑往前一指,“出兵,攻城!”
早就严阵以待的数千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
剑门关内。
郝晟在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惊醒,起身疾声喝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他话音未落,门被一脚踹开,一队穿着蜀军战袍的士兵冲了进来,其中一人大步而入。
“放肆!”郝晟怒喝道,“你们是那个营的?”
“你是谁?”萧暥挑眉道。
“平夷将军郝晟是也!”
“好,带走!”萧暥一偏首。
雪亮的剑就抵在郝晟的脖颈上了。
此战剑门关破,郝晟被擒,余者皆降。
消息传到锦都城后,赵崇携家小亲信仓皇北上,出逃北狄。魏西陵率军追击,萧暥入驻锦都城。
***
此时的锦都城里已是一片混乱。世家大族打点行装,商贾百姓四散奔逃,更有不法之徒乘乱劫掠,闹哄哄一片。
萧暥进驻后,一边立即下发安民告示,一边惩治盗贼、擒拿不法。
因为没有副将,什么事都要他亲力亲为,正当他忙着安定城内百姓,恢复秩序之际,徐放面色阴郁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萧将军先不要忙于公务了,先来解释一下这个罢。”说完徐放扬了扬手中的信笺。
徐放自进入锦都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查抄赵崇府邸,搜集证据,看看赵崇与那些朝廷官员有私相往来,——就在赵崇书房的暗格里,他搜到了萧暥写给赵崇的秘信。
在信中,萧暥鼓动赵崇起事造反。
萧暥愕然,他什么时候给赵崇写过信?
但是信上的字迹分明就是自己的!
“萧将军还是随下官一起到京城,向圣上解释罢。”徐放阴郁道。
话音刚落,他身后几名绣衣卫跨步上前团团将萧暥围住。
萧暥从容道:“此事必有蹊跷,我自然会跟你回京向陛下解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锦都城未定,城中乱象横生,多有劫掠不法,百姓惊惶奔逃,等我安定了锦都城,便跟你回去。”
“萧将军还是不要再找借口拖延了,我安知你不是伺机逃走呢?”徐放冷笑道,“还是请萧将军立即随我北上还都罢。至于这锦都城的治安,陛下自然会派官吏来治理。”
萧暥道:“那就等陛下所派官吏抵达锦都城,我再随你还都。”
“萧将军!”徐放提高了声调,“你这样拖延到底是何居心,拿下!”
五六名绣衣卫噌地拔出了佩刀。
萧暥见状也不客气,长剑如虹贯出,一剑荡开一名绣衣卫的攻势,然后手腕一番,顺势挑落了另一人的刀。
徐放见势抽出长刀,奋身杀入。
与此同时,外面的虎贲锐士也听到动静,持剑杀入。双方一时之间陷入了混战……
就在这时,城北忽然冒起了滚滚浓烟。
两人都同时看到了。
萧暥眉梢一挑,一剑劈开徐放。
不妙!城北是瀚仓的位置,那里存储着蜀郡巴州大部分的粮食!
他再顾不上跟徐放缠斗,奋力杀出重围,打一个呼哨,凌霄敏捷地踏步奔来。萧暥翻身上马,直奔城北而去。
“萧暥休走!”徐放也赶紧夺下马匹,直追萧暥而去。
***
城北,瀚仓
浓烟滚滚。
萧暥赶到的时候,瀚仓里已是一片混乱。
“走水啦!”“快救火!”
仓卒们提着水桶,抱着树枝,拼命地扑火。
萧暥刚跃下马,在混乱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鞮奴!”他大声叫道。
阿迦罗蓦然回首,隔着火光看向萧暥。
“是你……”萧暥猛然间意识到了,“你烧了瀚仓的粮草!”
阿迦罗没有说话,只是隔着火光深深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熊熊的烈火,犹如那绵绵不熄的爱与恨。
这一刻似曾相识,两年前,月神庙的火光刀影里,他看着那人雄伟的身躯在眼前倒下……
萧暥浑身一震,脱口道:“你不是鞮奴!”
阿迦罗转身就走。
“慢着!”萧暥正要疾追而上,就在这时,只觉得背后寒风掠过,他本能地一偏身,锋利的刀刃险险划过身侧。
“你还勾结蛮夷,烧毁瀚仓!”徐放怒道。
萧暥一时间百口莫辩,一剑格开徐放:“先救火!”
……
好在蜀中正是春深潮湿的天气,大火最终被扑灭了,但也烧毁了瀚仓的一半粟米。损失惨重。
此事传到京中,朝野震惊。
皇帝下令调豫州牧章和抵达巴州代理州牧。同时诏萧暥回朝述职。
***
一个月后,大梁城已是暮春时节,满地落花飘零。
萧暥风尘仆仆地进京,还来不及解甲,就被新任廷尉赵倬请到了廷尉府。随后他便被以勾结北狄、撺掇赵崇谋反的罪名下狱。
满朝哗然。
秦羽当先为萧暥上书,被皇帝驳回。
云渊不顾已经在野的身份,为萧暥上表申诉,也被皇帝按下。
江浔等人又联名上表,亦如泥牛入海。
御书房
看着这一天来案头积累的厚厚一沓朝臣们为萧暥申诉的折子,魏瑄神色沉凝。
日色偏斜,余先生一边替皇帝研磨,一边道:“萧将军的声望很高啊。今天这是第三十个折子了,陛下不看看?”
皇帝淡淡道:“朕在等一个人。”
余先生恍然:“算日子,君侯快要回京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