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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狱
暮春的斜阳从高窄的天窗里照射进来,在砖石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空气中隐隐有花香浮动。
但萧暥看不见,此刻他的眼前蒙着一条红布,看什么都像隔着朦胧的红云,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
草啊,为什么是红布?给囚犯蒙眼睛的不该都是黑布吗?搞得他像个坐在榻上,盖着红盖头等待新郎的新娘一样。
不但如此,他身上还捆绑着绳索,因为他的身手太好,怕他越狱?
萧暥坐在榻上,既看不见,又动不了,只好一条条地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伪造的信件,火烧瀚仓……还有鞮奴,不,那根本不是鞮奴,那双眼睛里交织着深切的爱与恨,分明就是那个人才有的。
难道阿迦罗还没死吗?这个念头让萧暥吃了一惊。当时他们确实没有来得及检查阿迦罗的尸体,莫非……
就在这时,牢门悄悄地打开了。吹进一股阴冷的风。
萧暥春衫单薄,没由来暗暗打了个寒颤。
随即他听到很轻的脚步声悄然靠近,空气中糅合了一缕暗暗的宫香。
第477章 囚禁
“你是宫里来的?”萧暥问。
来人不答,将什么东西轻轻搁在案头,随即他闻到了久违的饭菜香气,肚子很配合地咕了一声。
风尘仆仆一路赶到京城,萧暥是真的又累又饿。这会儿能喝上一口热汤,简直是雪中送炭。
来人静静挽袖,碧玉勺里舀了一勺香浓的羹汤,递到他唇边。
温热的浓汤触到微凉的唇,他轻轻含住,火腿的香气和着鲜汤的美味缠绕上舌尖,浓而不腻,香而不浑,似还能品出一缕淡淡的愁怅。
红布前明烛摇曳,温软的唇像江南的醉梦,漾着潋滟的水色春光。
来人沉默地看着许久,然后轻轻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捋开他几缕鬓发,露出清致的下颌,在四周沉沉的乱红中,如冰雪般皎洁又鲜明的亮着。
来人沉默地凝视着,在梦魂萦绕里,化作无声轻叹。
“阿季?”
魏瑄手指微微一颤。终究还是被他察觉了。
“朕不放心来看看,彦昭这里可还住得惯?”
随即萧暥感到有一双温热的手穿过他腋下,替他解开绳索。
“徐放他们也太过谨慎了,彦昭你不要介意。”温雅的宫香轻柔地贴近脸颊,蒙眼的红布被摘下了。他终于看清了四周,这是个牢房?
等等,这特么是牢房吗?这是新房罢!
地上铺着华丽的西域氍毹,屋子里靠枕、茶案、凭几、文房四宝,趣玩零嘴一样不缺,这牢房还有点眼熟,这不就是两年多前,他给北宫浔准备的vip总统套房吗?!
只不过里面的软装都换新了,显得雅致舒适,衣柜里也换了新的衣裳,——粉色囚服?还特么是芭比粉。略略略,萧暥看着衣柜里那一排色彩斑斓充满着春天气息的‘囚服’,太阳穴微微发跳。
谁特么那么变态,随即他就看到了魏瑄。
魏瑄道:“事情查清之前,就要委屈彦昭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了。”
“陛下,臣没有勾结赵崇。也没有跟他写信。”萧暥解释道。
魏瑄为难道:“朕当然信你,但是朕怎么跟臣工们解释,皇叔出征那天,你为何急着策马出城,直奔巴蜀,在外人眼里,难道就不是给赵崇通风报信么?”
“我是担心西陵……”萧暥一顿,看着魏瑄深邃的眼睛,他没法直说,他是担心皇帝对西陵下手。
“彦昭,你是不是不信任朕?”魏瑄目光幽然问
“不,不是。”萧暥违心道。然后拿起碗筷没滋没味地扒饭。究竟是谁信不过谁还真不好说。
趁着这个间隙,皇帝蹲下身,抬手去解他脚踝上的镣铐,由于铐的时间久了,白皙的脚踝上箍出一道红痕。
皇帝一边吩咐青霜打来了热水,一边把他的脚浸到热水中,不轻不重地揉着。
卧槽!皇帝给洗脚!
萧暥一口米饭差点噎住。而且他现在一身汗味儿,自己都嫌弃。
“陛下,臣不敢!”
皇帝见他抗拒,倒也不坚持,“也罢,彦昭先沐浴休息,朕就不打扰了。”
这牢里还能沐浴?萧暥愣了。
皇帝见他一脸懵然,微微笑了笑,执着他的手,带他到屏风后,香木制的浴桶和脚凳,还有一面铜镜,镜子是什么鬼?
皇帝让青霜加了热水,水雾立即弥漫起来。
替换的衣衫他挑挑拣拣的,找了身杏色的中衣裤,挂在屏风上。
然后走到屏风后,开始脱衣洗澡,昏黄的灯光打在屏风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袅袅烟雾中,颀长的颈项,后背流畅的线条,精妙的腰身,饱满的臀瓣皆纤毫毕现……宛如一幅线条流丽的工笔。
皇帝神色莫测地凝视着屏风,直到屏风后传来水声,才转身悄无声息地开门离开。
“徐放,封锁外界一切消息,除朕之外,不许任何人见他!”皇帝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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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云府厅堂内灯火通明
秦羽焦躁地来回踱步,浓眉紧拧,“云先生,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些信笺绝对是伪造的,彦昭怎么可能勾结赵崇!”
云渊凝眉道:“我亦不信,但为萧将军解释的上书,都被陛下按下不表。”
江浔道:“我听闻陛下少年时,便跟随萧将军东征西战,照理不应该会怀疑将军之忠诚,如此说来,陛下按下我等的奏疏,并非怀疑萧将军之忠心,而应该是另有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趁人之危罢了!”云越愤然道。
“越儿!”云渊喝止道,“不得胡言。”
云越扁扁嘴,吞下一口气。
云渊又看向江浔道:“若真如寄云所说,陛下另有圣裁,我等若再继续上书,反倒会给陛下以施加压力之感,有结党之嫌,对萧将军不利。”
秦羽闻言焦虑道:“那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吗?”
众人皆面色凝滞。
秦羽不禁郁郁长叹:“想彦昭半生戎马东征西讨,所图唯家国安宁,如今天下一统,他终于好放心南归了,却身陷囹圄。”说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怨气,“难道陛下跟随他那么多年,就不知道他的心意吗?为何还要因一些莫须有之事就猜忌于他,还是说,人一旦到了那个位置,都会变得疑心重重?”
云越气得骨节紧绷,忿忿道:“真是伴君如伴狗!”
云渊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云越不甘地咬了咬唇。
江浔道:“云副将别急,我们也不是全无办法,等到魏将军回师,将赵崇押送至京,当堂对证,真相便能大白。到时候我们再联名上书。”
但云越还是忧心忡忡,“蜀中离大梁千里迢迢,魏将军回军少说也要月余,这段时间主公身陷囹圄,那狗……小皇帝会不会对主公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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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暥泡在浴桶中,水雾氤氲中,睡意渐渐袭来,隐约中远远有空灵的风铃声,一阵阵地仿佛从天际传来。
这监狱中还有风铃?
他好奇地站起身,走到镜前,正要拿取棉巾擦拭身上的水珠。无意间瞥了一眼镜子,水雾氤氲间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勾勒出流畅的轮廓,肌肤水光润泽,宛如玉琢般的身躯。
萧暥颇为无语:浴室里搞那么大个镜子做什么?
“朕喜欢。”随着耳畔轻柔的低语,温热的气息拂到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萧暥一惊,随即老脸一红,“陛下?”
魏瑄从身后贴着他的背,拢住他的肩膀,低下头轻啄着他的脖颈耳垂。
萧暥只觉得耳后又痒又酥,一只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顺着那如绸缎般的肌肤向下滑去。
从匀实的胸膛,平坦的腹部,越过柔韧的腰线,暧昧的热度蔓延到小腹,融入雾气氤氲中隐秘的山林间,技巧高超地揉捏起那青涩的果实。
“陛下,不可。”萧暥低喘着道。
魏瑄不以为忤,轻笑了笑松开他,“彦昭,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罢脱下自己的冕袍给他披上,牵着他的手,走出屏风。
随即萧暥惊讶的发现,这不是在监狱,而是在湖畔的一间草庐。
轩窗开着,可以听到窗外传来的湖水拍岸的波涛声。草庐外青山隐隐,桃红柳绿,春夜里落英缤纷。
草庐的檐角下挂着风铃,铃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这里彦昭可还满意?”
萧暥:这牢坐得……怎么像是离世隐居啊。
“彦昭说对了,此处名为隐庐。这一年彦昭就委屈住在这里罢。”
萧暥心中猛地一沉,一年?那和软禁有什么区别?而且,一年后远征都结束了。
他当即道,“陛下,臣不可。”
“彦昭不喜欢这里?”皇帝眸色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沉。
“不是,阿季,远征在即,你和西陵都在筹备战事,我怎可一人在此赋闲?”
“彦昭,朕不想你再上战场了。”皇帝轻叹了口气道,“在远征结束前,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朕也会每日来看你。”
“陛下!”
萧暥猛地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他浑身冰凉地坐在浴桶里,泡澡的水也已经凉了。那奇怪的风铃声也消失了。
铜镜上挂着一件纯黑的冕袍,萧暥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皇帝想将他软禁在这里,直到战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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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照着山墙,翠竹幽幽间,露出客堂的一角飞檐。
“赵崇的口供陛下都看过了罢?”魏西陵问。
墨辞道:“都看过了,但陛下说,萧将军还有勾结北狄的嫌疑没有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