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迦罗握拳的手骨骼咯咯一响,“但他是我妻子!”
这话一出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乌提若和朝戈相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阿迦罗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容我想想。”
就在这时,帐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大单于,营外有雍军使者前来!”
“大单于,不要再想了,等到风长离兵败,萧暥的剑就要指向你了啊!”乌提若焦急道,“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斩了使者,立即发兵攻城!”
“不可!”阿迦罗断然道,
“那我带兵埋伏在大帐周围,以防不测!”
阿迦罗看了他一眼,“去吧。”
然后大手一挥:“有请雍军使者。”
片刻后,云越带着两名随行的锐士昂然进帐。
一见大帐中紧张的气氛,云越挑眉道:“末将就三个人,大单于如此严阵以待,实在太看得起末将了。”
阿迦罗沉色,挥手退了伏兵。
云越是萧暥的亲信,能派云越前来,说明萧暥对自己没有戒心。
“云副将前来何事?”他问。
“联军主帅请大单于前往城中议事。”云越道。
“大单于,不能去!”朝戈不假思索道。
帐中诸人也纷纷道:“大单于,此行有诈,不能去!”
云越淡淡扫视了他们一圈,道:“既是联军,大单于理应听从主帅的安排。难道北狄大单于说的话不算数?”
“那么萧将军为何不来我北狄大帐中议事?”朝戈反问道。
云越挑起细眉,掏出手帕捂着鼻子,轻轻咳了声,“这里通风不好。”
什么意思?帐中北狄诸将都不明就里。只有阿迦罗脸顿时黑了,这是嫌他们有体味!
云越冷笑一声,又道:“末将都敢只身前来,大单于若是害怕了不敢去的话,末将如实回禀主公便是。”
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阿迦罗腾地站起身。
“大单于还有什么要末将转达的?”
“本单于赴约。”阿迦罗道。
“大单于,不能去,只恐有诈!”
阿迦罗一字一句道:“我信我妻。”
云越闻言脸色一变:“你乱说什么?”
阿迦罗爽朗道:“他是我在月神庙,在大祭司的祝福下迎娶的阏氏,身为副将,你不知道?”
云越脸色铁青,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云副将。”身后的锐士小声提醒,“主公还在等着。”
云越咬了咬薄唇,转身一延手:“大单于,请!”
***
沧州城,郡府大堂
萧暥没想到阿迦罗会单刀赴会,连一个随从都没带,倒是有几分佩服他的胆量。
如果这时候,他要扣留阿迦罗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朝戈等人还手握重兵驻扎城外,他若对阿迦罗动手,彼方必会攻城,他也不能妄动。
“大单于,本帅今日请你来是得到一个重要的军情,你我既是联军,理当告知。”
阿迦罗豪爽道:“有何军情?”
“我知道风长离的主力在哪里了。”
阿迦罗目光凝起:“何处?”
萧暥走到舆图前,抬指点了点,“此处。”
阿迦罗眉头隆起:“我知道这里,这片荒漠在瀚海深处,是被神遗弃的地方。闯入之人都出不来。”
萧暥道:“这里就是大夏国的都城海溟城故址,我若猜得不错,这也是风长离的老巢。”
阿迦罗目光一沉。
萧暥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失时机道:“大单于想为栾琪报仇么?”
“当然。”阿迦罗目露凶光,“本单于必要手刃风长离,以告慰我的兄弟!”
萧暥点头:“那我们就可以谈了。”
阿迦罗:“你有什么计划?”
萧暥:“我想让大单于率军攻打海溟城。”
阿迦罗皱眉道:“要攻打海溟城,就要先拿下拦在路上的浩罕、西夜诸国,风长离在这些国家都有不少驻军。”
萧暥嘴角略微勾起:“本帅相信以大单于的勇武,拿下此等区区小国不在话下。”
“阏氏这是在夸本单于?”阿迦罗忽然俯下身,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烛火下那皎洁如玉的脸颊仿佛莹莹闪着光,更衬得他眉目如画风流蕴藉,看得阿迦罗深吸一口气,“冲着阏氏这句话本单于也无悔了。”
“拿下西域诸国后,大单于就可以进攻海溟城,为栾琪报仇了。”
“是么?”阿迦罗靠得极近,清凉的茶油气息冲入鼻端,带着野性的冲动。“那本单于率大军进攻海溟城了,你做什么?”
萧暥不习惯被这样浓烈的气息包围着,转过身,皱了眉头,“我率一支奇兵从背后直扑海溟城。”
阿迦罗低沉地一笑,上前圈住了他的腰,大手叠在他腰腹间,隔着衣料感受着他线条紧致的肌肉:“原来阏氏是让我吸引开风长离的主力啊?”
萧暥一把掰开他乱摸的手,心中暗骂:草,这厮学聪明了!
“阏氏,你到底还有多少没有告诉我的内情?”阿迦罗也不生气,低头在他耳边道,“对了,你们的皇帝呢?”
萧暥心中咯噔一下,立即道:“区区西域小国何劳陛下亲征,陛下已经回京了,此处战事全权交给本帅。”
好在阿迦罗倒对魏瑄的行踪不怎么上心,他嗤了声,“这小子不在最好,省得打仗起来还得防着他。”
“大单于这是决定要攻海溟城了?”萧暥挑眉。
“我的军队可以配合你攻城,吸引风长离的主力。”阿迦罗豪爽道,“但是我,要和你一起。”
什么?萧暥心中一沉,这是什么套路?
阿迦罗道:“我会让朝戈率大军攻打西夜、浩罕等国,我自率小股精锐和你同行,绕道奇袭海溟城。”
“大单于是信不过我。”萧暥道。
“对。”阿迦□□脆利落道,“阏氏,你一个人冒险,我不放心。这是让我出兵的条件。”
第500章 远征
秋日的原野上,莽莽苍苍一片金黄,风吹草低间,一支百余人的商队出现在山坡上。
朔北的风掀起萧暥身上厚重的斗篷,露出一袭潇洒清拔的劲装。
阿迦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隽逸的身形所吸引,直到云越纵马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云越斜睨了阿迦罗一眼,对萧暥道,“主公,那胡人一直盯着你看。我们为什么要带着他?”
萧暥心道,不带着阿迦罗他也不放心。就怕他不在沧州城的时候,阿迦罗在他后方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们是盟友,是盟友就要相互信任。是吧,鞮奴?”萧暥扬声道。
“是,主人。”阿迦罗沉声道。
既然是装作商队,那么就都用了化名。阿迦罗化名鞮奴,是萧暥的跟班。这让他有种仿佛回到了大梁,住在将军府时的错觉。那段日子让他毕生难忘,但那短暂的温情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很快就被眼前的漠漠黄尘所湮没。
从沧州城一路向西北,沿途都是枯黄的高山草甸。
碧空如洗,远山皑皑,大雁南归,秋日的阳光照在荒草间,视野里一片苍凉。
从清早到傍晚,队伍马不停蹄地急行了一整天,到夕阳西下时分,抵达山的垭口处,萧暥下令队伍原地休息。
深秋的塞外,夜寒霜重,月光照着远处山顶的积雪,凛冽的寒风透骨而入。
萧暥烤着篝火,也没感到身上有一丝暖气,云越温了马奶酒,他就着肉干心事重重地吃着。
魏瑄音讯全无,这一路上,连个标记也没有留下。
如果魏瑄是被掳走的,以他的能耐,定会设法在途中逃脱,至少会留下标记。可是现在,魏瑄就像是毫无抵抗地跟他们走了,难道他受伤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萧暥正在胡思乱想间,鼻间忽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霍然抬头,就见一根红柳枝上串着烤得金黄的兔肉,正滋滋冒着烟。
他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浑身的疲劳都被这热气腾腾的烤肉驱散了一半。
“刚打的。”阿迦罗话不多,在他身边坐下,用魁梧的身躯为他挡风。
兔肉烤得肥酥流油,萧暥接过来:香!
不得不说阿迦罗烤肉的手艺是没得挑,若是在现代,在美食街里开一个网红烧烤铺,肯定人气爆棚。
萧暥吃着烤兔肉,脑子里又开始不着边际地游思乱想起来。
阿迦罗见他气色微微好转,便从腰间抽出一管胡笛,悠悠地吹了起来。
明月当空,星垂四野。
苍凉悠长的胡笛声随着夜风飘散开去。
萧暥烤着篝火,喝着马奶酒,在苍凉的胡笛声间,思绪也仿佛随着夜风飘到了千里之外。
在那戈壁黄沙,崇山峻岭之外,是江南的点点渔火,秋水拍岸。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