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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夫有一瞬沉默,然后又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最后招呼李介丘坐下,扭头与他说起话来。
  “小子,你去过峡陵道吗?”
  峡陵道,那是大燕最大的码头,往来的商贾货船极多。李介丘自然没有去过,他也不懂许彦如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地方,茫然地摇摇头。
  老大夫又继续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做过游医,最爱走南闯北,倒去过峡陵道。那里的纤夫最多,皮肤晒得黑黄,一张脸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我在那儿给好几个纤夫看过病,都差不多是一个病,膝肿、手痛和严重的腰伤。终日拖拉货船,他们的腰都没有直起来过。我那时候也劝他们转行,但峡陵道太大,船太多,所以纤夫赚得也多。我一个也劝不动,这些纤夫其实不止是在拉船,他们拉着子女、拉着父母、拉着家庭,拉着一家好几口的生计。”
  李介丘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许大夫,您?”
  许彦如又笑了笑,转身和李介丘面对面而视,“倒是有一桩事情想和你商量,正巧你又遇到这样一个病人。”
  李介丘连忙问:“什么事?”
  “穷苦人家也需要看病啊。”许彦如笑着说,“老夫想在医馆每月开设两次义诊,你意下如何?”
  第148章 出诊
  “义诊?”
  李介丘停下手上的动作,惊讶地抬头看向许彦如。
  老大夫正色看他,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道:“对,就是义诊。我打算每月初一、十五各开设一次义诊。若是义诊,想来当天来医馆求医的人不少,怕是要忙得不可开交。”
  他说完后稍稍停顿了片刻,又微微仰起头看着李介丘问道:“我听阿观说,你之前医治了一位柳儿街的女子?”
  李介丘几乎是下意识就抬头看向坐在许彦如身旁的郭观,他今天一天都跟着老大夫一起坐堂行医,有几个病情不严重的许大夫也会请他断一断脉。两人离得很近,郭观注意到李介丘的目光后一时如坐针毡,他挪了挪屁股,语气尴尬地解释道:“我可没告状!我就是某次无意提了提!”
  李介丘笑着摇头移开了视线,他又对着许彦如颔首,回答了,“对,我接治了那个病人。”
  许彦如也捋着胡须微微点头,颇为满意地打量着李介丘,慢慢说道:“好极了,你做得好极了。那句‘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也说得好极了。你小子是有大德大才的,和那些沽名钓誉之徒不一样。所以,你觉得这义诊可行还是不可行?”
  又是这个问题,李介丘这次几乎没有考虑,脱口而出回答道:“自然可行!许大夫造福于民,我愿陪同。”
  许彦如又笑着打趣道:“我可不加工钱的哦!”
  李介丘也笑了起来,说道:“不加就不加呗,义诊本也不是奔着钱去的。人命至重,有贵千金1,我若能多救几个人,也算是发财了。”
  许彦如被他玩笑般的语气逗得哈哈大笑,摇着手虚点了两下,“好啊,好一个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说完,老大夫又拍了拍身边的徒弟,教训道:“瞧瞧人家这悟性!你好好学着!”
  郭观撇了撇嘴巴,蔫眉耷眼地记录今天的几桩医案,被师父拍了一巴掌后,神色更蔫儿了,没精打采地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
  如此,这义诊的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许彦如颇为满意,还捋着胡子思索起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今天初九了,离十五也没几天了。得提前准备着,阿观你写个告示贴到门外,之后进来的病人也都传达一声,广而告之,到时候自然有人来。”
  正说着,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灰浆色短衣短打的年轻汉子,他长相不太起眼,可打扮得却有些眼熟。李介丘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这装束像极了酒楼饭馆的小二。
  还真是个小二,或许是职业习惯,他站在堂前习惯性地弓着背,微微曲着腰,恭敬又讨好地问道:“大夫在吗?请问您家的大夫能出诊吗?”
  陶老正打算盘呢,连头都没抬,垂着眉眼就回答道:“能,出诊另结四十文的出诊费。”
  这出诊费是结给大夫的,医馆一文不拿的。
  许彦如由秦家养着,在秦家老宅也是倍受礼遇的老大夫,并不缺钱。他之前往府城的出诊费足有五两,这吃住还是病人家包管。所以这四十文钱,他并不看在眼里,但李介丘正是成家立业要攒钱的年纪,所以有了出诊的单子,许彦如也都是遣李介丘去,这才也不例外。
  只见老大夫朝李介丘抬了抬下巴,示意说道:“你去看看吧。”
  李介丘颔首应了,然后一边收拾医箱一边问道:“小哥,病人是什么情况?”
  那小二仍微微曲着腰,低垂眼睛盯着自已的脚尖,回答道:“是我家掌柜的孙子病了。小娃娃刚刚一岁,咳得很厉害。已经咳得有八九天了,之前请了别家的大夫看过,可吃了药也没什么效果。今儿早上还吐了,给我家掌柜吓得够呛,这不就赶紧叫我来请大夫了!娃娃年纪还小,又生着病,不敢带出来见风,怕加重了病情,所以就请大夫出诊了。”
  李介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往医箱里装了几样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挎着出了门。
  说来也巧了,他今天是和钱家格外有缘。
  李介丘停在钱家酒楼前站定,略有些出神地盯着酒楼的牌匾看,目光下移又扫到大门外张贴的告示,隐隐约约写着什么“生辰、寿宴”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