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是个轻柔的预兆,当萧墨与众多人纷纷抬头,就见云端有巨舟缓缓降下,宛若鲲鹏扶摇破开云海,不知几万里,遮天蔽日,舟旁仙鹤啼鸣,鸾鸟献舞,花海倾撒,琉光彩霞漫天,仙人立于云端。
与其说是飞舟,不如说载了一座小城。
这就是二十四府真正的名门!
且来的不止一座,却见四面八方,都有巨舟缓缓行来,有的雕栏玉彻白玉阁,有的钢铁玄石坚固堡垒,有以巨木为根蔓延出的整座飞舟,也有金石无度堆砌的繁华楼台。
一座座仙舟不紧不慢破开层云涌来,各自不紧不慢,在天地间斗艳,隔绝了天光,人们在惊叹的同时,不禁望而生畏,在巨大的阴影中忍不住战栗起来。
仿佛生死与呼吸都被这群庞然大物所掌控。
三个小孩也忍不住贴近了萧墨和楚惊澜,轻轻抓住了他们袖口。
萧墨懂,这叫做巨物恐惧症,好在他没有,楚惊澜看起来也没有。
仙舟降至一定高度后停下不动,上面以灵力传出或清越,或洪亮的声音。
“轩辕门贺临安学宫开坛讲道——”
“剑宗贺临安学宫开坛讲道——”
“万灵岛贺临安学宫开坛讲道——”
一声声唱词此起彼伏,仿佛在空中便较上了劲,看不见的灵力波纹在半空碰撞,却不至于波及下面的人,这便是他们的讲究,既要压过别人,又要控好力道。
要是谁家灵力伤及下面散修,反而会被嗤笑:这点本事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早点打道回府吧。
最后,两道声音由远及近,几乎同时响起。
“云端六宗贺临安学宫开坛讲道——”
“仙盟贺临安学宫开坛讲道——”
这两道声音放在最后,其余门派无人争抢,是属于横跨上界中界最大两方势力的碰撞。
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却没想到唱词结束后,各个仙舟上都有灵光开始降落。
某些头次见的人还在呆愣,而有过经验的人已经一跃而起,直奔光团而去。
“仙门赐宝,快抢!”
萧墨一听,立刻飞身到半空,每个光团在触碰到后就会变成乾坤袋,袋子上有各家仙门标志,萧墨眨眼间就抓住五六个,落回防护罩内。
他们打开一看,就见某些袋子里是灵石,居然还有中品,有些袋子里是丹药,基本都是二品起步,还有的里面是各类法器。
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东西!
萧墨眼睛瞬间亮了,把袋子往楚惊澜怀中一塞:“等着,我再去接!”
难怪跋山涉水也有这么多人要来挤学宫讲道,且不说听道时修为上的收获,就是这些乾坤袋也绝对值了!
还得是二十四府领头的仙门啊,大气。
萧墨在外乐滋滋地接光团,他为了掩饰修为,装模作样御了把楚惊澜的剑,好几次剑都没追上自顾自飘飞的人,得亏周围大家修为不高,而且忙着抢东西,没看见。
大部分光团在半空中就被截住,一小部分漏网之鱼落下来,被连御剑都不会的人捡着。
乾坤袋里的东西大多都不名贵,只偶尔一些袋子里装着品质稍高的宝贝,谁能捡着那是运气不错。
一个被漏掉的光团悠悠飘下,刚好落楚惊澜手里。
楚惊澜接住,光团散开,袋子上是云端六宗的标志,六瓣鸢尾。
楚惊澜打开了乾坤袋。
袋内只有两样东西,一块白灵玉,可制玄品法器;一枚护心镜,可抵元婴初期致命一击。
东西只有两样,但绝对是中大奖了。
楚惊澜不动声色将乾坤袋收起,仿佛不是开出了头等宝贝,而是捡了两块下品灵石,很是淡定。
他面不改色,脑海里却已经规划起了那块白玉的用处,长度够做一只笛子,法器分为天地玄黄四阶,萧墨手里的竹笛是黄阶,正好给他换根笛子。
剩下的料子应该还能再做几个护身符。
灵宝雨持续了半盏茶,萧墨满载而归,直接横扫百来个,一部分乾坤袋被他扔进了储物器,手上还抱着一堆,其实压根抱不住,是用旁人看不见的黑雾悄悄托着才没掉。
“来来,”萧墨将乾坤袋放下,“拆盲袋了。”
楚惊澜和三个小孩儿都没明白:“盲袋?”
萧墨:“啊,意思就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能开出普通东西,但也可能开出宝贝,因为不知,所以是盲。盲盒,盲袋,贴切吧?”
确实很贴,楚惊澜已经适应了萧墨嘴里时不时冒出来些贴切又言简意赅的新词,小孩儿们也学到新东西,觉得萧墨真是好博学,纷纷露出崇拜神色。
楚惊澜给他传音:“我开到了好东西。”
他说完自己开到的两样东西,萧墨抚掌:“确实是好东西,护心镜你留着吧,玉有多大,给你和小孩儿们做点防身或者攻击法器?”
萧墨放下乾坤袋:“回头在临安城找个炼器铺子,以我们现在的家底,做些寻常法器的钱够够的。”
他说得太自然,却完全没把自己算进去。
楚惊澜听得指尖略蜷了蜷,一时竟没有开口,直到萧墨都招呼小孩们坐下拆乾坤袋了,楚惊澜才徐徐在萧墨身边坐下,低声道:“我准备先做根笛子。”
萧墨刚拆开一个袋子,闻言,不由偏头看向楚惊澜。
楚惊澜:“笛子给你。”
萧墨捏住手里的乾坤袋,羽毛落在心尖的感觉又来了,明明不重,但显眼得要命,他都快有化成黑雾躲开的心思了,但是、但是又挺舒服的。
萧墨:“唔,谢……”
“剩下的料子再做别的法器。”楚惊澜打断了他的道谢,“大家都有份,你不用道谢。”
萧墨眨眨眼:“啊,好吧。”
酥麻得让他忍不住想躲避的感觉化开了,变成了暖流,舒适地流淌,汇成一点萧墨自己也没察觉的嘴角弧度。
他从地上捡起一个袋子塞楚惊澜手里:“既然你运气这么好,快拆,没准再开出什么宝贝呢。”
萧墨微凉的手指擦过楚惊澜指尖,楚惊澜握住乾坤袋,垂眸:“嗯。”
【叮,精神攻击成功,积分+30!】
他们五个人围作一圈,将袋子放中间,这样周围人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得到了多少乾坤袋,萧墨决定先把这些拆掉,再拿储物器的那部分出来,免得堆成小山被外人发现。
财不外露嘛,低调。
就在他们五人愉快地拆乾坤袋时,山上,幻剑门的队伍里却爆发了争执。
一人用法器挡开了楚蛟的剑,不可置信:“你疯了?至于吗楚蛟!?”
来自大仙门的灵宝雨,毕竟数量太大,不可能塞顶级的宝贝,对于他们这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门派来说,不值得抢,但大家也会蹭蹭气氛,意思意思捞一两个,拆开看看会不会中什么好品质的东西。
就当个彩头,要是谁拆了不错的东西,大伙儿也就闹他一下,笑几句运气好之类的话。
某些人甚至不会参与接光团,只是看人家拆,因此他们谁也没想到,接个乾坤袋,自己人之间居然还能争抢起来。
先动手的是楚蛟。
一个幻剑门弟子想沾点喜气,灵宝雨都撒了一阵后才飞身上去,想拿一个,他没注意到楚蛟已经先盯上了这个,更没想到因为他的动作更快,楚蛟居然直接拔剑朝他劈来。
弟子手快,立刻以法器震开,他的呵声传入身边同门耳中,两人落地,周围人看他俩都祭出了武器,不明所以。
沐简和戴子晟皱眉上前:“怎么了?”
被攻击的幻剑门弟子咽不下这口气:“少主,沐师兄,楚蛟这厮居然为了抢个袋子朝我拔剑!不是,真这么想要,长了张嘴不会说吗,我只想随便捞一个,你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楚蛟被奔涌黑暗的心绪折磨了一整晚,清心经先起了点效,但后面却越念越燥,他心底的郁气已经压不住了,只想狠狠发泄一通,让自己不再这么憋屈。
楚蛟眼底布着血丝,他冷笑:“你会让?昨天是谁还在背后说我为人不如何,以后绝对离我远远的?”
背后语人非君子所为,但被楚蛟劈了一剑的弟子也顾不上了:“怎么,你难道不是?”
沐简眉头蹙起:“你们二人皆有过错,你不该背后乱议同门,而楚蛟,你直接拔剑更过分,你们二人——”
“要一起罚?”楚蛟哈了一声,“沐简,你究竟是公正还是偏心!我只是听不下去这些人闲言碎语,何错之有!”
楚蛟的剑刃难耐动了动,杀意扑面而来,沐简面色完全沉下来:“楚蛟,你竟然起了杀心?”
楚蛟盯着那个弟子,食指忍不住在剑柄上刮蹭起来,发出刺耳声响,忍忍忍——凭什么要他忍,凭什么受这种窝囊气?
戴子晟剑未出鞘,但手已经按上剑柄,沉声威吓:“楚蛟,想清楚你在干什么。”
楚蛟看到他的脸就更来气,戴子晟修为天赋有多惊艳吗?没有,就因为他是幻剑门少主,自己苦苦才能挣到的东西,他却生来就有,而自己努力争抢的位置,却怎么也比不上戴子晟。
原就有的妒火越烧越烈,要将他整个人都焚了。
山下的萧墨睫羽动了动,有所感应,他歪头,远远看向山上:“要点燃了。”
萧墨将神识铺了上去,在一个不会被幻剑门元婴修士发现的位置停下,感知正在发生的事,他对楚惊澜说:“要我实况转述吗?”
实况,应当是实时情况的简称,楚惊澜理解着萧墨的词汇,慢慢拆着乾坤袋:“不用,他要是死了,和我说一声就好。”
萧墨漆黑的眸中有点点暗红的光流转:“行。”
萧墨“看”到楚蛟冲着戴子晟破口大骂。
“怎么,威吓我?戴子晟,你也就是生得好,要是没了幻剑门少门主头衔,你屁都不是!我一步步走到今天,还要被你个小屁孩管束,凭什么,你配吗!”
“楚蛟!”沐简骤然拔剑,“你真疯了!?”
幻剑门的元婴随使中有人皱了皱眉,觉得楚蛟状态不对,随手拽过一个弟子:“他平时就这样?”
那弟子从前受过楚蛟欺负,随口道:“是,他就这臭脾气。”
随使依旧觉得不对,一直这脾气,平日里还能忍得住?怎么偏偏今天在此处发作,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着立稳脚跟的少主发难,除非不想在幻剑门内待了。
沐简气极,戴子晟却朝楚蛟呵呵:“可谁让我就生在戴家,就是戴子晟呢,嫉妒啊?”
楚蛟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苏白沫一直跟在戴子晟身后,此刻剑拔弩张,他心思转了转,拿着一个乾坤袋走出:“我这里还有多的乾坤袋,两位师兄都可拿去,大家同门一场,切勿伤了和气,分过乾坤袋,若有什么误会的言论,再互相道个歉,就能——”
“苏白沫!”楚蛟抬剑对准了他,“你不过是从前跟在楚惊澜身后的废物,什么时候也能教训我了,道歉?绝不可能!”
先前的几人修为多多少少有点看头,但苏白沫一个筑基,当他站到楚蛟面前时,那弱小、仿佛一剑就能毙命的感觉是那么清晰,燥怒不由分说冲刷楚蛟的脑袋,让他指甲刮蹭的声音越发响亮。
下一秒,指甲的声音停了。
楚蛟居然悍然朝苏白沫出剑!
苏白沫眼睁睁看着剑尖袭来,惊骇万分:“啊!”
戴子晟和沐简同时动手,沐简的剑招抢在戴子晟身前,一剑荡开楚蛟剑刃,君子之剑浩然如风,戴子晟拨开苏白沫,变招斜刺,配合沐简的招式,袭向楚蛟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