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风雨兰比幽夜昙的体积小,萧墨比了比,干脆用灵力把花别在了肩侧,颜色和衣服正好,像是在衣衫上绣了朵栩栩如生的花。
两人跟散步似的,总算走到了炼器铺子里。
真正的炼器宗师手艺金贵,开价不菲,但寻常铺子开门做生意,价格公道,师傅很热情迎上来。
楚惊澜拿出那块白玉,说了需求,炼器师测了下长度,点头:“可以做笛子,样式纹路有什么要求?”
楚惊澜看萧墨。
萧墨对着楚惊澜腰间的花比了比:“能照着这个,在笛身上雕一朵幽夜昙吗?”
炼器师傅:“当然可以!”
如果让楚惊澜做个东西自己用,他只讲实用,不在乎样子,而有条件的话,萧墨果然会挑剔外观。
“剩下的料子您说想做护身符,五个的话,大小只能这么切。”炼器师用灵力在上面勾出线条,比给楚惊澜和萧墨看,每个护身符做成方形小玉牌,会留出注入符文的器皿脉络。
“需要花样还是刻字?”
萧墨怼了怼楚惊澜胳膊:“你想一个呗。”
虽然白板玉牌楚惊澜觉得也能用,但萧墨都这么说了,他垂下眸子,姑且想了想。
楚惊澜不在意外观,但不是没有审美。
今日的光很和煦,微风正好,萧墨肩膀和楚惊澜腰侧的花动了动,楚惊澜视线略过萧墨光洁的额头,那里本有一个火红的莲花印,但被萧墨隐去了。
楚惊澜眼神动了动。
他提笔,在图纸上画下了九瓣莲,递给炼器师傅:“麻烦照这个做。”
不得不说楚惊澜画工也很好,有这么精细的稿子,炼器师拍胸脯保证定能雕好。
莲花与萧墨额间纹路并非全然相似,楚惊澜画的九瓣莲开得正盛,而萧墨的莲纹尚未完全绽放。
萧墨只觉得画略微眼熟,没有多想。
因为三个孩子要先上学宫,所以先做护身符,三天内来取,付过定金,事办完了,楚惊澜本想直接打道回府,萧墨却拉住了他。
“我们去酒楼再定几个菜吧。”
楚惊澜不解:“昨日已经给一个食肆说过,让他这几日帮忙送吃食。”
“我想加餐。”萧墨想了想,“嗯,还想吃灵食。”
楚惊澜在食肆里也定了灵食。
不过看样子萧墨大约是馋了,罢了,多几个菜就多几个菜,用萧墨的话来说,反正他们现在有钱。
吃穿还是不愁的。
去了城中最好酒楼,点好菜品,用食盒提着往回走,路上萧墨还买了些新出炉的糕点蜜饯,应当又是带给几个小孩儿的。
回家后,离饭点还有些时间,楚惊澜是不会荒废时间的,他回房,本想读几页剑谱,然后出去练剑,萧墨说他要去检查小孩儿们功课,施施然飘出去。
楚惊澜读过剑谱,起身时,低头看到腰侧的幽昙花,准备把它取出来,放进花瓶里去,不过还没伸手,房门就被敲响。
他打开门,外面站着莫知。
楚惊澜:“何事?”
莫知手里捏着一本册子,居然是刀诀,他挠挠头:“主子,我对这个感兴趣,但看不大懂,师兄说刀剑有相通之处,让我来问你。”
三个孩子中,唯独莫知能从萧墨和楚惊澜诡异的教学里凝练出新的脑回路,没想到莫知这么快就找到了感兴趣的法器,楚惊澜点头:“哪里不懂?”
莫知摊开书:“这里。”
楚惊澜视线停住,须臾,他出声:“你是不解其中深意,还是根本不识字?”
莫知噎了噎:“呃,这字儿我还没学过。”
“三字经里有。”楚惊澜没这么容易被糊弄,他阖上刀诀,“今日不看刀诀,你先抄书,三遍。”
莫知瞬间哀嚎:“不要啊——!”
楚惊澜把书放在桌面,古井无波道:“或者你告诉我,你们瞒着我在做什么。”
莫知的嚎啕声瞬间戛然而止,他先是一惊,而后欲盖弥彰补救,试图装出天真无辜的模样:“啊,什么,没有啊?”
莫知不知道啊。
但很可惜,他方才的反应都没能逃过楚惊澜的眼,楚惊澜:“哦,你们真有什么瞒着我。”
莫知:“……”
不是他不努力,是对手太强大。
莫知垂头丧气:“您怎么这么聪明啊,主子。”
亏他还特意跑来一趟,结果不仅露了馅,还喜提三遍抄书,亏大了。
楚惊澜语调不轻不重:“所以是什么?”
连萧墨也瞒着他。
难怪今日那样兴致勃勃,原来是想偷偷搞事。
楚惊澜并不急,他也不怕萧墨是否在谋划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毕竟对心魔来说,能从本体这儿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躯壳,可他如今废掉的身体,夺舍过去只会成为负担。
莫知说他聪明,可楚惊澜却没有猜到,如今萧墨有什么事需要跟三个小孩儿联手一起瞒着他。
楚惊澜起身,决定出去看看。
莫知一看他要走出房间,连忙大呼小叫:“等一下,那个——”
外面正好传来萧墨遥遥的嗓音:“——行了,不用拖时间了,让他出来吧。”
莫知倏地闭嘴,立刻侧身让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楚惊澜:“主子请!”
他眸子里是雀跃和期待,楚惊澜想,似乎瞒着的不是什么坏事。
那他更不懂了。
萧墨和其他人应当在厅堂,厅堂的门正虚掩着,萧墨的声音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楚惊澜走上前,推开门扉。
木门吱呀作响,随着门一推开,一团灵力光球忽的飘到楚惊澜眼前,速度很快,看似要撞上,却在离他三寸位置来了个俏皮的急刹车,而后在空中旋身,往上一飘,却是骤然炸开——
没有可怕的力量,只有灵光忽的散作星子,流光溢彩,如同绚烂的烟火,绽放出最美的风景后,化作萤火点点,从空中慢慢飘落。
身后的莫知和眼前的燕春初夏同时发出欢呼:“主子,生辰快乐!”
楚惊澜怔愣在门口。
萧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侧,把他往前推:“愣着干什么,快来坐。”
楚惊澜眼中难得闪过一丝茫然,他几乎是没有反应地被萧墨推着来到桌边,如同木偶,又被萧墨按着肩膀坐下。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碗面条,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寓意好事成双。
萧墨按着他肩膀噙着笑:“生辰快乐,楚惊澜,我做的长寿面,尝尝。”
楚惊澜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却没有动作。
“嗯?”
萧墨侧过身,歪头看他,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回神了,楚师兄!”
生辰……
楚惊澜眼珠缓缓动了动,是了,九月初七,今日是他十八岁的生辰。
六岁时楚家想以温情感化他,给他大办生日宴,却被他冷了场,不欢而散,楚家不再装着热脸贴冷屁股,楚惊澜自那之后也从不庆生。
以往若是初七当日过于繁忙,他根本不会特别关注时日,经常等到需要看历法的日子,才恍然间发现又长了一岁。
这样的庆贺让他非常陌生。
桌上已经布满一桌子好菜,每个位置前还有小份蜜饯糕点,萧墨今日种种行径,竟都是因为他的生辰……
楚惊澜开口时,嗓音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艰涩:“你做的长寿面?”
“对。”萧墨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支颐着下巴,笑盈盈瞧着他,“笛子和画你可能比我强一点,但这个你不会吧,生辰吃长寿面,福寿延绵,吉祥安康。”
一根长长连绵不断的面条蜷成一整碗,面里揉了香芜汁,呈淡金色,汤汁清亮,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楚惊澜在众人的包围注视下,提起筷子,将面条挟起,送入口中。
面条柔韧有嚼劲,本身就有香芜和醇厚的麦香,加上汤汁鲜美的提味,齿颊都化在馥郁的暖流里,一路从唇舌暖到心口。
一碗长寿面不多,楚惊澜很快便将面条吃完了。
他默然偏头,对上萧墨的眼神。
萧墨正在用眼睛无声询问:如何?
汤汁明明润泽了嗓子,但楚惊澜发现想要说几个字却无比艰难,被烫了的心口在悄悄颤抖,他攥紧了手指,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好吃。”
是真的好吃。
比以往他品尝过的任何珍馐都要美味。
楚惊澜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神魂,他重复一遍:“好吃。”
【叮,精神攻击成功,积分+500!】
萧墨吓了一跳,五百!?
单次积分刷新到了他先前根本不敢想的记录。
他虽然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但也不至于自负到以为楚惊澜是单纯被一碗面给拨弄到情绪掀起巨浪,只能是因为今日的种种准备,因为他们正在为楚惊澜庆贺生辰。
惊讶之余,萧墨只剩了然。
所以说嘛,七情六欲的人,何必装得嘴硬,被团团围着,给感动坏了吧?
萧墨眉眼间笑意愈发充盈,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大伙儿热热闹闹吃顿饭,他还能收获巨款积分,萧墨支着下巴哼笑:“知道我对你好了吧?”
楚惊澜眼睫动了动,一时间无言,萧墨听到耳边积分又叮叮加了一些,在响声中,楚惊澜忽的插话:“你也想过生辰吗?”
萧墨愣了愣,才摆摆手:“不想。”
萧墨也从来不庆生,他爹妈虽然不管他,但出生证明还是有的,萧墨好歹还是知道自己生日在什么时候,冬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