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尘:“什么样的人,和我详细说说。”
三百年了,楚惊澜身边除了剑傀疙瘩,谁家活人还能有这待遇,跟着楚仙尊赴宴?
“元婴巅峰,不知年龄,姿容绝世,还、还跟楚仙尊牵着手。”
王逸尘倒吸一口凉气。
牵着手,居然牵着手!
“有多好看?”
那弟子想了想,决定用个非常直观的说法:“与楚仙尊不相上下。”
王逸尘:……那是挺好看的。
但王逸尘不由警惕起来:“什么类型?”
“艳绝四座,瑰丽无双。”
王逸尘原地踱步,立刻抬手召上身边的人:“走,跟我去迎仙尊。”
自从楚惊澜的道侣死后,有不少宗门世家为自己利益着想,试图夺下他道侣的位置,明里暗里打听楚惊澜道侣是什么样的人,专门照着那人的气质类型去故意培养了不少人,有机会就放到楚惊澜眼前去晃。
至于那些人的结局,根据他们做的事,下场都不同。
相同的是,没一人能得逞,没一人能近他的身。
如今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来,在所有人都没得到消息的时候,居然被楚惊澜牵着手,带他赴宴。
究竟是尘封的大门被推开,遇到了真能治愈心伤的新人挚爱,还是楚仙尊在渡厄山上孤寂苦修,终于完全疯了,让不知哪家培养的高明替身终于成功上位?
不行,他得立刻去看看!
第98章
归墟仙人境, 可踏碎虚空,一息行出千万里, 但楚惊澜并没有带着萧墨眨眼便瞬移到百川城的锦绣阁内,而是祭出飞舟,牵着萧墨的手,上了船。
显然准备不急不慢过去。
飞舟还是当初月主留下的那艘,顶尖的用材,但因体积不算得多庞大,若是混在舟群里, 绝不是最显眼的那个。
上了船,萧墨本下意识要松开手到楚惊澜对面坐下,但他手松了, 楚惊澜却没有。
就这么一耽搁,萧墨只好顺势在楚惊澜身边坐下。
飞舟中走出一具剑傀, 抬手为两人沏茶。
剑傀戴着铁面具,悄无声息, 虽然是高阶傀儡,修为气势甚至压萧墨一头,行动与常人无异,但身上的沉寂气息太明显,又重又厚。
萧墨被楚惊澜按着手, 又坐在旁边,不方便去看他眼睛,摩挲着茶杯, 没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就剩他俩, 萧墨终于放出句正经的开场白:“我之前留的信你看到了吗?”
“嗯。”楚惊澜开始从储物器里朝外摆灵食。
以飞舟的前行速度, 五十里地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走完,但他还是要把灵食摆出来。
萧墨:“之前,哦不,应该说当年的事,我可以解释。”
楚惊澜好像浑不在意,正用神识在储物器里挑选,看摆哪些灵食好:“你说。”
他这样云淡风轻好说话的口吻让萧墨放松不少,原本萧墨担心,在楚惊澜眼里两人横隔三百年,他怕一句话说不好就会显得生疏,不过重逢到现在,楚惊澜表现得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昨日分别,今日就再见了。
“我其实是个外来者,入世是有要事,心魔只是个偶然的,临时身份,最开始我也忘了些事,后来慢慢想起使命,从前碍于法则,无法告知你,但现在可以了。”萧墨并不知道楚惊澜已经恢复了从前的记忆,用简单易懂的话来阐述状况,“从心魔恢复人身后,我去了一个地方,只在那里待了一小会儿,或许不足半天,抓紧时间回来,没想到此方天地竟已过去三百年。”
楚惊澜掀开食盒的手一顿。
不足半天?
萧墨可算把事情说完了:“我要做的事意外已经完成,不需要我出手了,以后,我就是这里真正的人,再不会走了。”
萧墨说完,发现楚惊澜没有半点反应,也没有回音,不由扭头去看他:“楚惊澜?”
“……原来如此,不走了,那就好。”楚惊澜稳着嗓音说完,一手在袖子中已经将指甲掐进手心,一手慢慢松开萧墨的掌心,“我去别的房间拿个东西。”
萧墨不疑有他:“嗯。”
楚惊澜疾步走到门口,脚即将迈出门前,却又停下,他想回头,但脸只侧了一半,脖颈僵住,不肯再动,却仍坚持着把话说完:“你在这里等我。”
萧墨:“好。”
萧墨暂时没有去甲板上看风景的意思,自然会坐在这里等楚惊澜。
球球上船后就踩在窗边一个花篮上当装饰,在楚惊澜走后,它听到他俩方才的对话,听着萧墨熟悉的声音,看到楚惊澜对萧墨的态度,有点迟疑发问:“你、你是……”
萧墨冲它笑了笑:“球球,是我啊。”
楚惊澜不是没有听到身后屋内球球突然发出的惊叫,但他暂时顾不上了,一进到另外的屋子里,楚惊澜立刻布下隔音结界,而后手“嘭”地一声,死死按在了桌面上。
他十指收紧,硬生生在坚硬的黑宣石桌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指尖惨白,一如他现在的脸色。
半日,对萧墨来说他们的分别竟至多不过半日。
可今日重逢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动摇,那么怀念无措,他以为,他以为萧墨也在另外的地方度过了三百年。
楚惊澜咬着牙关,宣石桌面上开始出现深深的裂纹。
所以在萧墨眼里,他半日前看见的还是三百年前的自己。
三百年前的楚惊澜究竟是什么样,楚惊澜自己都要想不起来了,他要去哪儿给萧墨找一个从前的楚惊澜?
“嘭!”
坚硬无比,可用来锻造武器的黑宣石在楚惊澜手下化为齑粉,簌簌掉落。
黑色的砂砾滚落地面,楚惊澜微微喘着粗气,抬眸又刚好对上了屋子里的镜子。
面部肌肉绷得死紧,眉目间是散不开的戾气,楚惊澜即便快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但也知道,肯定不是这样。
狰狞、丑陋。
楚惊澜忍无可忍一抬手,镜子哗啦碎裂,砸在地面,残渣溅起。
从前的楚惊澜找不回来了,但是……为什么必须要从前的他呢?
怕萧墨被吓走?可他迟早会看到自己的真实模样。
不,不该担心这点,如今萧墨不过元婴,哪怕真被吓住,也不可能从他手里逃跑。
楚惊澜的手指一点点松开,表情一点点抹平。
萧墨说自己不会离开修真界了,这很好,就算发现楚惊澜的真面目后,萧墨会厌恶如今的他,也绝对别想离开自己身边。
要什么,就自己去抓住,他等得够久了,不想再等了。
绝不放萧墨再次离开,绝不。
楚惊澜表情再度安静下来,他挥手,将屋内的狼藉抹平,随手拿起个香炉,提着回到了方才的房间。
屋子里,茶水还在冒着热气,而球球已经跟萧墨认亲,三百多岁的鸟,正在哇哇大哭,真的哭成了个球。
“我现在都还记得您的肩膀有多舒服,您走后,也再没人给我顺毛了,呜呜,还有主人,别看他名声那么响,身边可冷清了,剑傀都是铁疙瘩,又不会说话……”
萧墨抬手正揉着球球的脑袋,楚惊澜走进屋,放下香炉,里面燃起静心凝神的香。
球球看到楚惊澜惊澜,抽噎了下,抖抖鸟毛,说不下去了。
虽然说的也不是主人的坏话,但莫名还是有点说话被抓包的心虚,赶紧闭上鸟嘴,只享受萧墨的顺毛。
楚惊澜用古井无波的眼神看了它一眼,真的没什么神情,但看得球球羽毛一炸,立刻机灵地从萧墨手底下飞出,缩回花篮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萧墨听到球球说楚惊澜身边冷清,轻声道:“楚惊澜,渡厄宗不开门收徒,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占据广袤的土地,并非什么小门小派,不仅不收徒,连燕春初夏和莫知都被拒之门外,至今只能在山门脚下找地方待着,楚惊澜就那么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地方,形单影只。
“我暂无心思教导他人。”楚惊澜漆黑的眸子凝视着萧墨,“也有些别的原因……以后说给你听。”
楚惊澜示意他看窗外:“百川城到了。”
百川城内,锦绣阁今日设聚宝宴,全城都热闹非凡,跟着沾光,而玉台是主宴场所,用来招待贵客。
本来玉台早早就该开宴了,但此时无论锦绣阁的当家还是其余世家宗门的贵客,都毫无怨言地等着,且翘首以盼。
楚仙尊,那个楚仙尊要来!简直蓬荜生辉,让他们等多久都值!
原本不少人幻想楚仙尊登场会有什么盛大的场面,据说楚仙尊有一艘玄铁飞舟,漆黑肃杀,宽阔如城池堡垒,当初去魔域战场,玄铁飞舟遮天蔽日,楚惊澜与两百剑傀威慑战场,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喘不过气。
今日不知有没有幸能得见那样的场景,哪怕会被吓死,但只要不会真死,看一眼回去,也好跟别人吹嘘啊!
锦绣阁的聚宝宴,来的客人还真不少,云端六宗、仙盟大派都有人来品鉴和收集宝贝,月鸣作为映月宗如今的中流砥柱之一,也在场。
他忍不住再度向王逸尘确认:“消息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逸尘,“你什么时候见我锦绣阁卖过假消息。”
“我只是有点……好吧,是非常不可置信。”
月鸣盯着天空,叹了声气:“说实话,如果他真能走出来,也是件好事,只要对方不是什么心怀不轨之徒。”
王逸尘展开折扇:“我还想过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有没有可能,楚惊澜找了个替身,谈不上是真爱呢?”
月鸣皱眉:“他不是这种人。”
王逸尘轻轻摇晃折扇:“情这个字最能折磨人了,三百年,你还记得当初有人在取悦他的计划失败后,恼羞成怒出口侮辱墨澜时,他干了什么吗?”
月鸣想起那日的场面,没有作声。
那时的楚惊澜还没有成为仙尊,也正因如此,才有人还敢挑衅他,不仅试图对他用下三滥的手段,甚至拿他死去的道侣做文章。
但很快就没人敢这么做了。
因为他们都见识到了楚惊澜的厉害,也见识到了他的疯劲儿。
疯子从来是歇斯底里,狂为乱道,是迸裂的是爆发的,但见过楚惊澜,他们才知道有人可以疯得这样冰冷,冻得人脊背生寒。
楚惊澜杀敌时既不怒,也不笑,他好像并不想杀谁,但杀得又很轻易,仿佛在座的谁都能杀。
知道他们找了奇药甚至想影响楚惊澜记忆时,月鸣都气疯了,剑都提上要亲自去杀人了,都被楚惊澜后来杀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并不凶残,不过一剑,但足够令人胆寒。
王逸尘一点点把扇子收起来:“我们这些熟悉他的,都知道他从还没成为仙尊开始,脾性已经过于死寂,你跟他相处时间比我长,也是你说他在道侣死后心性大变,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谁知是想通了,还是更疯了?”
楚惊澜当年把金缕图从九秘宝塔带出,成了王家的大恩人,王逸尘又爱俊才,借着报恩,频繁开始跟楚惊澜接触,哪怕楚惊澜对他冷眼相待,他都能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