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谈判
（1）
有了楚太太的命令，楚曦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查凌曜。即便如此，她也并没用楚家的人手，而是自己找了私家侦探。
根据私家侦探提供的资料显示，凌曜今年十七岁，在旧城区的一所公立高中读书。他原本姓陈，但在五岁时因一场意外失去双亲，后来被舅舅收养，跟着舅舅改姓了“凌”。除了他以外，凌家还有三女一男四个孩子，都是舅舅的骨肉。家庭原本就不算富裕，孩子一多，自然就有厚此薄彼的情况。而凌曜作为家中唯一一个非亲生的孩子，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那个最不被重视的人。
“他好像是升上高中就从舅舅家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了，因为最小的弟弟长大了，需要自己的房间。”雇来的私家侦探尽职尽责地介绍着被调查人的近况，“他成绩不错，但因为缺钱，需要经常去打工攒钱。他晚上会去旧城区的各家酒吧驻唱，有的时候也做服务生。”
楚曦翻动着手中薄薄的几张纸，十七岁少年单薄的人生轨迹就被这样呈现在她的面前。眼前的私家侦探还在滔滔不绝，可楚曦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渐渐地就有点出神。
当初她把他留在那儿，以为给他留了一条最好的路。却没想到，这么些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楚小姐，楚小姐？”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私家侦探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您在听吗？”
手刚晃了两下，楚曦沉静的眼眸便“唰”地一下转了过来，目光冷冰冰的。私家侦探不敢太造次，回手道：“我说完了，您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就这些？”楚曦捏着手中的几张纸掂了掂，“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侦探赶紧说，“这里已经是全部我能查到的东西了，我敢保证，不会有人查得比我更多的。本来就是个半大小子，没什么能查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难道……还有什么是我该查到却没查到的吗？”
看来当年楚家的手段果然了得，凌曜的身世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愣是没有查出一点和她有关的事情。楚曦淡淡地笑了笑，说：“不，我就随便问问罢了。”
（2）
打发了侦探以后，楚曦按着资料上的地址，找到了凌曜的住处。
他租住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里，同样是在老城区，环境很差。楚曦穿着浅色的miumiu缎面高跟鞋，艰难地爬上了七楼，在黑洞洞的楼道里，抬手敲响了门。她特意挑了深夜前来，这个时间想必他已经下班了。
等了没一会儿，门内传来脚步声。这楼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她甚至能听见房内在放的摇滚乐。独居的年轻男孩安全意识没那么高，问也不问门外是谁，就直接拉开了门。依旧是那头惹眼的淡金短发，一出现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少年的身体僵住了。两人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对视了几秒钟后，凌曜率先别开了视线，低声道：“你来干什么？”
语气不是很好，隐隐带着些火药味儿。
楚曦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镇定自若地说：“来找你谈谈。”
他犹豫了片刻，侧身让她进来。楚曦走近一步，站在门口礼貌地问：“需要换鞋吗？”
“不用，直接进来就好。”
她跟着他走进去。他并没有招待客人的意识，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把音响关掉了，室内骤然安静下来。楚曦注意到他的音响是Marshell的WOBURN II，黑色皮面的那一款，这应该是他这出租屋里头最贵的一件家具了吧。
楚曦在房中唯一的一张长沙发上坐了下来，态度自然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凌曜看着眼前这个自带贵气的女人，光是坐在那里，似乎就让他那张廉价的沙发突然变得高档了起来。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与他这样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想到这里，心脏便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凌曜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背靠着墙，居高临下地问：“找我谈什么？”
“谈谈……明洲的事。”
明洲……叫得那么亲昵又熟稔，大约是在过去的年岁间无数次地这样叫过。凌曜想起那天楚明洲叫她“姐”，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就好像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他姐姐。
但她明明不是。
见凌曜不说话，楚曦便继续说了下去：“家里不是很同意他玩乐队。他还在念高中，应该以学业为重……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联系他了。作为补偿，楚家会承担你今后的学费，直到大学毕业。”
她从黑色的香奈儿手袋中拿出了一张卡放在面前的矮几上，朝着凌曜的方向推了过去：“这张卡里现在有十万元，密码是6个8。以后每个月的1号，都会有两万元打进来，作为你的生活费。如果你还有别的用钱需要，也可以联系我……”
说到这儿她从包里拿出了一迭便利贴和一支钢笔，唰唰写下了一串数字，撕下一张贴到那张银行卡上。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凌曜看着眼前的楚曦，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他了？
在酒吧那次他故意留下她，两人互通了名字，可她却表现得像并不认识他一样。那时他以为她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与他相认。而这次，明明只有他们两人独处一室，她对着他还是像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为了自己的弟弟，端出一副好姐姐架子，尽心尽力地来劝说他接受楚家的钱财！
真是太讽刺了，对现在的她来说，楚明洲不是外人，他才是外人！
毕竟……当年分别的时候，他还只有五岁。十二年过去，他外貌应该变了不少，这也不能怪她。
可是……可是！
明明当时在酒吧后台重逢的时候，他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的！
明明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她怎么能！怎么能把他忘了？？？
“凌曜。”她在叫他的名字，“这个方案，你还满意吗？”
凌曜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起伏，保持着面上平静的姿态，一步步走近她，弯腰从桌上拿起了那张银行卡。
他把上面那张便利贴撕了下来，卡丢回她怀里。
“这个我留着，卡你拿回去。”他勾起一边的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还没有落魄到，需要靠别人施舍才能过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