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因为皇上态度模糊,京中跟她交好的贵女并不多,连带着朝弘济也对她态度敷衍,俪贵妃就更不用说了。
正是这份忐忑在心里埋下种子,让她在梁府春日宴上为了维护娘亲跟齐家选择自刎。她要强,不允许亡母被人非议,不允许齐家被人抹黑。
直到死后朝慕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没做错,如今的结局,全都错的是那个因为心虚愧疚而不敢见她的人。
那个人便是——
当今皇上。
她从车上下来,手搭在阿栀掌心里。
明明坐在马车上不见风,朝慕双手却冰凉。
阿栀抬眸看她,朝慕安安静静垂着眼下车。
小郡主是头回进宫,可能在紧张害怕。
阿栀有些心疼她,扶着朝慕下马车的时候,双手微微握紧她的手,试图短暂的捂热那冰凉的指尖。
“郡主别怕,奴婢在呢。”阿栀立在马车边,轻声跟朝慕说。
朝慕缓慢眨巴眼睛,同阿栀浅浅笑了一下,“阿栀我不怕。”
她又不是手握重权的朝臣,也不是拥有兵权的将军,她只不过是个郡主,一个对皇室对朝堂没有丝毫威胁的郡主,进宫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左右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别的场面阿栀都能对付。
阿栀亦步亦趋跟上朝慕,像个守在主子身后的忠实恶犬,在没有威胁的时候垂着尾巴毫无攻击力。
她安静规矩,连吴公公都诧异地多看了她两眼,像是没想到她面容青涩年轻小小,竟这般沉稳。
他以为阿栀是朝慕从江南带来的,是被老夫人教导训练过的大丫鬟,所以也就收回视线没再留意。
纷纷白雪中,吴公公在前带路,朝慕带着阿栀跟在身后。
“皇上不知道有没有下早朝,”吴公公细着声音说,“咱家先带郡主您去见栖凤殿见皇后。自打您回京以后,咱家可是没少听见皇后念叨您呢。”
吴公公笑,“只是郡主您知道的,宫里事务繁忙,皇后也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更何况皇上了。”
吴公公又看了眼朝慕身上的衣服颜色,试探着问,“您这衣服,是朝阳长公主推荐的吗?还是齐老夫人的意思?”
齐老夫人便是齐将军的母亲,朝慕的祖母。因齐将军战功赫赫,齐老夫人早些年就被封为诰命,享有官衔俸禄,被尊称为“老夫人”。
朝慕摇头,乖巧又温顺,“祖母没说过,姨母也没时间见我,是我自己觉得这衣服颜色好看就穿了。”
她问吴公公,茫然又疑惑,“公公我这衣服不适合穿着进宫见圣吗?”
这话吴公公可不敢答应,“自然没有这种事情。……到了,郡主等等,老奴进去给您通禀一声。”
朝慕带着阿栀立在殿门口长廊下。
朝慕垂眸看鞋尖,阿栀在她身后半步远,视线落在她裙摆上。
这身衣服,或者说这个颜色的衣服在宫里有什么讲究吗?
还是之前谁穿过?
“郡主请。”
吴公公出来,拂尘朝前一挥,做出个“请”的手势。
朝慕回头看了眼阿栀,阿栀颔首,一前一后进入殿内。
栖凤殿是皇后的寝宫,当今皇后生有两女一子,可惜她跟皇上虽是结发夫妻的情谊但感情属实一般般,这也导致她儿子多年来没能被封为太子,一度沦为后宫笑柄。
可皇后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这也是她稳坐皇后之位的主要原因。
至少不管她心里如何想,她明面上都要表现出这种性格,因为皇上需要这样的皇后管理后宫。
“福佳,过来坐。”
皇后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因保养得当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且眉眼舒展气质温和大气。
她坐在主位上,见朝慕进来,舒眉一笑,抬手朝她招了招,“好孩子。”
朝慕走过来,朝她福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起身,双手扶起朝慕拉着她的手,“知你回京多日却没召见你是我这个舅母的错,……手怎么这般冰凉。”
皇后朝后吩咐,“再多加几个炭盆,送些热茶来。”
“是。”身后有人应。
皇后拉着朝慕,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看,“一晃眼多年过去,离京时小小的一个粉团子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这眉眼简直像极了你母亲,尤其是嘴角梨涡。”
她跟朝慕说,“朝家的女孩子都有梨涡,尤其是你跟朝阳的最明显,听说你过了太学院考试,想来是见过朝阳了吧?”
“见过了,”朝慕皱了下脸,带着娇嗔,“姨母要我学‘射’。”
皇后笑起来,“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快坐下说话。”
朝慕坐在皇后旁边,皇后跟寻常人家的舅母一样跟朝慕说些家常话,先是问问齐老夫人的身体如何,又问问朝慕在江南的事情,最后才说到京中。
“皇上有意磨练你,说要看看咱们福佳的本事。”这也是变相解释了迟迟不召朝慕进宫的原因。
朝慕卷长的眼睫落下,手指抓皱腿上衣服,轻声回,“福佳让您跟皇舅舅失望了。”
说的是齐府查账的事情,一个小小的管家贪污案她都能闹到京兆尹府,还让皇家出手暗中替她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