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歌再度回想起这人被自己抓着拉练而不断赖皮的情景,笑:“都是你帮我找的那位师傅教的,你若是想学,等——我可以教你。”
祁牧野果断拒绝:“不,我不行。”
汪明理瞳孔一震,缓慢提醒:“祁公子,可不能说自己不行。”
几人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
许朝歌知晓话中的含义,她扫了众人一眼,篝火跳动的火焰在大家的脸上摇晃,衬得大家的笑容愈加明显,似乎那些笑都意有所指,冲着她来。她低着头,手中的竹签在地上画着毫无意义的字符,许是天气燥热,加上眼前这旺盛的火焰,竟让她燥热得出了一身汗。
还是翁子渡开口缓和气氛:“祁兄。”他站起来,举着酒杯走向祁牧野,“恭喜你终于抱得良人归。”
祁牧野端着酒杯回敬他:“多谢子渡,也愿你早日找到自己的良人。”
翁子渡笑道:“承祁兄吉言。”
两人一同仰头饮尽杯中酒。
“许姑娘。”翁子渡再次倒酒,转向许朝歌,“恭喜你得偿所愿,愿你能与祁兄过上琴瑟和鸣,浓情蜜意的生活。”
许朝歌与祁牧野对望一眼:“会的。”
曹炎张着手对着夜空长叹:“真好啊,许姑娘总算要与祁公子喜结良缘。我啊,也很想有个家。”
祁牧野说道:“曹炎,蓬门面馆永远是你的家。”
曹炎嘿嘿一笑:“是啊,面馆就是我的家。”
酒足饭饱,明日还要早起准备提亲的事宜,所谓通宵达旦也只是口嗨,人一吃饱,睡意就上来了,眼看这几人接连的哈欠,干脆将场地收拾干净,安排着人将其送回去。
明德没怎么喝酒,便由他带着明理,叶珉仪与翁子渡回去,其余人由曹炎驾车一一送回。陈诉家离这最近,理应先送她。
家中还亮着烛火,估计是白姨还在等许朝歌。马车顺着蜿蜒的小路逼近那盏烛火,在那幽黑的大山的映衬下,家中那微弱的烛火显得格外耀眼。
家中有人在等她。这样一个念头让许朝歌猛地涌上泪意,许久许久,没有人在家中点灯等待自己归家了。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要是爹爹和阿娘都在就好了。
“朝歌,他们都知道的。”即便没有言语,祁牧野突然能感受到许朝歌情绪的波动,她搂着许朝歌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们会满意你的选择。”
“嗯。”许朝歌点点头,眨眼抑制泪水,“他们该很开心才是,女儿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归宿。”
谢宜宁坐在一侧,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她也知晓许朝歌的身世,在终身大事上,娘家却没人与她说说话,其内心的悲凉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她几度开口,又将想说的话尽数咽下。
她想,她说再多,都不及祁牧野的一个拥抱来得有力量,此刻让他们紧紧相拥便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马车稳稳停在门口,祁牧野率先下车,在一旁牵着许朝歌下来。
“不要难过了,今晚安心睡个好觉。”
许朝歌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祁牧野回头望了一眼,确认身后无人关注她们两个,低头轻柔又怜惜地吻上许朝歌的双唇,她没有过度停留,浅尝辄止,此刻的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而是充满虔诚与敬重,像是触碰一个仰望已久的上仙。
“还记得这个吗?”祁牧野从脖子上摘下玉佩置于手心。
许朝歌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记得,我六岁时,你用它为我换了字林抄写。”
“这个玉佩跟了我二十多年,几乎从未离开过我,一直庇佑着我。”她将其佩戴在许朝歌的身上,“现在转交给你,我想,即便穿越了千年,庇佑我的神灵依旧能保佑你。”
许朝歌的手指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上面甚至还留有祁牧野的体温,如此珍贵的东西,许朝歌下意识推辞:“你的贴身之物如何能送给我?”
祁牧野握住她的手:“你我马上就是夫妻,彼此之间还分得那么清干什么?我在尹江没什么可以给你,只有这一样心意拿得出手,你若还不肯接受,我怕是没有脸面迎你过门。”
她将玉佩塞进许朝歌的衣领,轻拍她的肩膀:“回房歇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到时候你露个背影让我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
马车上只剩下谢宜宁,男女有别,祁牧野不便进去,便与曹炎一同坐在车外。马车开始行驶,谢宜宁一个人坐在车内也有些拘谨,她的身子往外挪了挪,端坐在门口,隔着车帘倾听两人的交谈。
“先生,你爱许姑娘吗?”
两人的谈话被打断,祁牧野侧头,在车身的不断摇晃下回答:“我爱重她。”
“这与爱有何区别?”
祁牧野没有丝毫犹豫:“我不但爱她,更敬重她,仰望她。”
谢宜宁似懂非懂,她从未在话本子里见过“爱重”这个词语,更从未听过一个男子坦言自己敬重一位女子,她的身子前倾,继续追问:“先生有多爱许姑娘?你会为她去死吗?”
祁牧野笑答:“不会。”
“为何?”谢宜宁皱着眉头,“先生既然那么爱许姑娘,为何不愿为许姑娘去死?”
“因为——”她看向一旁的曹炎,两人默契地回想到当初的那段旅途,低头轻笑着,“朝歌素来挂心我的身子,我不会做出让她担心的事情。其实爱的程度不一定非要生命来衡量,生与死往往只是一念之间,死了就是死了,痛苦的是留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