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谢宜宁抬头看了一眼祁牧野,又迅速低下头,“曹炎是个顶好的人,只是——他若想娶我过门,照我父母的脾性,怕是要吞掉他大半心血,我不值得他这样。”
祁牧野摇头苦笑,原来不论是什么朝代,面对心爱之人时,大家的第一反应竟都是自卑。她放下书稿,坐在谢宜宁对面与她平视:“宜宁,先生教了你这么多,怎么到了终身大事之时,你就忘了个精光?”
“照你的说法,我也不值得朝歌为我这般付出。她是面馆的老板,又办了这学堂,当初我给她下的聘礼都是她出的钱,我住的地方也是她给的,我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她看着谢宜宁笑道,“可我还是厚着脸皮要她做我的妻子。”
“先生与我如何能一样?”谢宜宁急于辩解,红着脸道,“先生见识广,又与许姑娘自小相识,尹江的百姓皆佩服先生的为人。先生虽没多少钱财,但在我看来,先生与许姑娘是最为般配的。”
祁牧野道:“若曹炎执意要娶你为妻呢?你若嫁给他,你依旧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今日如何,往后便如何,你可愿意?”
“先生。”谢宜宁低头缓缓道,“曹炎是个极好的人,被这样的男子爱护,我还有什么奢求的?”
祁牧野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感慨道:“没想到啊,我离开不过两年,这里竟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先生。”谢宜宁抬头望着祁牧野,郑重道,“两年已经很久了。”
祁牧野的笑容缓缓落下,她看着学堂的布置,继续绽放笑容:“我知道,我不会让她白等,我有把握。”
“牧野?”两人刚收拾好东西,陈诉带着白姨便来到了学堂门口,后者弯着腰,扶着门框探着身子往里看去,试探性地唤道。
陈诉搀着母亲上前无奈道:“我说你回来了,阿娘偏不信,非要过来亲眼看看。”
谢宜宁向祁牧野知会一声,朝另外两人行了一个礼,匆匆回家。
祁牧野走上前去,弯腰握着白姨的双手,让她能看清自己:“白姨,陈诉说的没错,我回来了。”
“诉儿说你是被贼人掳了去,可是真的?”
祁牧野点点头:“那贼人见我提亲时摆了那么大的排场,生了歹意,趁我不备将我劫走想占我钱财。”
“尹江连年天灾,你这般高调娶亲,定是要惹人眼红。”白姨心疼地抚上祁牧野瘦削的脸庞,“那帮贼人可曾伤到你?”
“未曾。”祁牧野摇头道,“他们只图钱财,不敢伤我性命。他们见不能再从我身上搜刮到钱财,便也放松了警惕,我这才有机会逃出来。”
白姨拍着陈诉的后背怪道:“你剿了这么多年的山匪,怎么连家附近聚了一窝都不曾知晓?害得你兄长被匪徒劫去,错过一段佳缘,害得朝歌苦等那么久!朝廷给你们发军饷,你们便是这样干活的?”
陈诉低着头,任白姨劈头盖脸地责怪他。
“白姨。”祁牧野制止白姨,好生安慰,“剿匪一事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诉儿为了清剿山匪耗尽心血,您怎么忍心怪他?尹江连年天灾人祸,难免有人动了歪心思,只要有人吃不饱肚子,朝廷无法解决百姓的衣食问题,这匪患怕是无法根治。这其中复杂,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的,切勿再怪诉儿了。”
“你啊!跟你妹妹一样,就知道护着这小子!”话是这么说,白姨听劝地收手,双手握着祁牧野的手掌,心疼地抚摸她的手背,“你这样子归来,朝歌这丫头怕是心疼坏了吧?”
祁牧野笑着默认。
“诶,上天捉弄人呐!”白姨佝偻着身子叹息道,“你们先前错过那么多年,本就让人惋惜,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白白浪费大好多青春。”
“朝歌这闺女性子倔,既然认定你了,旁的人都入不了她的眼。虽说她已收下了你的聘礼,但毕竟还未过门,这样没名没份地传出去也不大好。”白姨斜眼试探着问道,“你这次回来,可是要娶她过门?”
祁牧野知晓白姨定是听说过那些谣言,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确认自己的心意。祁牧野呼出一口气,将两人交握的双手往下按了按,语气坚定:“那是自然,我花了这么大力气回到尹江,就是为了迎娶朝歌,与她相伴一生。”
白姨放心地点头:“这事得早些办了才是,早些堵住那些长舌妇的嘴。”她匆匆结束这个话题,拍打着祁牧野的肩膀怪罪,“回来了也不知道跟婶婶说一声,害得我一直挂心你。若不是诉儿跟我提了一嘴,你是不是就想不起来看看婶婶?”
白姨不轻不重地拍着:“坏小子!坏小子!”
祁牧野笑着低下头,让白姨打得更痛快些。“是是是,我是坏小子,是牧野的不是,白姨责怪得对,牧野该打。”她看向一旁的陈诉,“难得白姨来尹江一趟,不如今夜一起吃顿饭。陈叔可是在双横村?若是在家中,我派个伙计将他请过来。”
“家父前两日便跟着商队出去干活了,眼下家中就我们母子,大哥不必操心。”
祁牧野震惊道:“陈叔竟还在干杂活?”按照陈诉现在的薪水地位,让这二老在家颐养天年都不成问题,他竟还愿让自己的父亲干这般粗重的活计。
史料对陈诉的父母并无过多记载,只道陈诉是他们唯一的孩儿,二人费尽毕生心血将他抚养成材,剩下的便是一些记载陈诉生平的小事时偶尔提及他们,其余便没有他们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