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两列佩剑侍卫肃穆而立,隐约能看见此时殿内黑压压坐满了江东文武,可想一会儿将要面对怎样群起而攻的场面。
门前小厮赶着步子而来,行了一礼,言吴侯请诸葛亮入内相见。
待诸葛亮先一步离开,小厮又俯身对鲁肃和简兮说:“主公请两位移步殿内。”
简兮奇怪:“不是让我去找楚老板吗?”
“楚先生在殿内,二位请随我来。”
鲁肃说:“有劳带路。”
小厮领着两人绕过大殿正门,沿着殿外的回廊走了一刻钟,便看见一扇雕刻精致的小门。
门前两位婢女恭敬迎二位入内,简兮打眼一看,此处是间暖阁,连接着正殿。室内鼎坛焚着儒雅的松香,还飘着煮茶的清雅味道。
孙权和楚时坐在桌前,姿态凌然,一本正经。身旁的婢女为他们斟茶,可两人显然无心去饮。
孙权看了简兮一眼,饶有兴致地开口:“府上女婢茶艺不精,长风无意品尝。简姑娘茶艺精湛,可愿煮杯清茶一同品赏?”
简兮点头应是,走到茶盘前,顷刻间闻到楚时身上不寻常的酒味和香粉味。
她皱了下鼻子,有点想打喷嚏,强行憋气忍回去。
简兮从前只喜咖啡,穿回古代倒成了茶艺行家。冲茶、淋罐、洗杯、洒茶,她整个动作形如流水,手法娴熟。
孙权和楚时相对无话,暖阁十分安静,正殿激烈的争论毫无遗漏的传入暖阁。
孙权斜睨着简兮灵活的茶道手势,好似专注的看她摆弄茶具,实则极为专心的听大殿上激烈的辩驳,一字不落。
“诸葛先生,听闻刘豫州在新野吃了场大败仗,仓皇逃窜,抛兵弃甲,险些丧命啊!”座上一年迈沙哑的声音传来,带了十足的鄙夷嘲讽,引得满座皆笑。
此人正是老臣张昭,张子布。
诸葛亮神色从容,不卑不亢道,“新野一战,我主公仁慈,不愿抛弃百姓,拖慢了大军的行程。如此仁义之君,古今难觅!”
虞翻起身,接着问道:“曹操已向江东下战书,上曰统领雄兵百万,战将千名。敢问诸葛先生,曹操此言可属实?”
诸葛亮轻摇羽扇,洒然一笑:“曹操得袁绍败将之兵,结刘琮乌合之众,即使号称百万大军,战斗力不足三成。我主现退居江夏,养精蓄锐,以待来日。然江东兵精粮足,又有长江天堑,若惧怕曹操、俯首归降,实在叫人贻笑大方。”
……
年轻的吴侯听到殿上对话,忍不住重重敲击书案,吓得一旁侍从低头不敢言。
简兮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也七上八下,手上的动作略显杂乱。好在孙权并未全神贯注看茶道,无人发现她的错处。
“咳咳……”鲁肃放下茶杯,道,“主公啊,这茶再煮下去,味道就苦了。”
孙权一口饮尽杯中茶,细细一品,果然苦了些。他轻笑道:“说得正是。子敬,快请诸葛先生入内,商讨御敌之策。”
第一关算是过了。鲁肃松了口气,起身回应:“是,主公。”
不一会儿,诸葛亮在鲁肃陪同下进入暖阁。他上前一步,恭敬的俯身一礼:“参见吴侯。”
“先生免礼,请入座。”
“多谢吴侯。”
孙权漆黑的眼中精芒一闪,笑容莫测:“子敬曾多次赞扬先生满腹韬略,今见果然如此。我年纪尚轻,许多事还请先生赐教。”
诸葛亮摇头浅笑:“不敢。早听闻江东人才济济,在下此番前来,更是受教颇多。”
方才任由群臣言语为难,即是考验也是试探。孙权脸上略微尴尬,笑了下,吩咐婢女上茶。
“此乃江南绿茶,虽算不得名贵,却有清新提神之效。”孙权举杯邀请。
诸葛亮淡然一笑,饮了口茶,不露痕迹地蹙眉。茶香浓郁,微微苦涩,这茶今日煮得有些过火候。
楚时仰头灌一口茶,而后呛住不停地咳嗽。简兮觉得他是故意制造动静,想引人注意。
果然,吴侯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掩着鼻子直蹙眉:“一身酒气弄得我头疼,你赶紧回府更衣,再去向太夫人请罪。”
“是。”楚时起身告辞。
孙权指了下简兮说:“你也先退下。”
三人要事商量,不能叫外人听见。简兮不多言不乱看,俯了下身退出暖阁,轻轻把门带上。
正殿前,众位文臣武将都在等孙权对南北战事最终定夺。简兮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有事未注意看路,猛地撞在走在她前面却突然停下脚步的楚时身上。
两人站在侯府门口,都没走。
楚时身上的味道浓呛刺鼻。
简兮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同他保持距离,捂嘴打了个喷嚏,“你这是喝酒还是去酒缸里泡澡,还在衣服上洒劣质香粉,真当吴侯看不出你在搞事情?”
楚时负手而立,好整以暇:“你知道一品阁为何夹在各方势力之间,却屹立不倒吗?因为它没有真正臣服于任何一方。踏歌是孙伯符创立的,即便如此,里面的人也不是江东之臣,双方仅为相互依靠的合约关系。合作共赢,没有主仆之别。”
简兮愣了下。她一直以为至少踏歌效忠于前吴侯,原来只是一场买卖。踏歌给孙策好处,孙策也不会亏待踏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