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在刘书恒和新婚妻子喝交杯酒的时刻,一切突然发生了变故。
一伙征兵的人强硬地闯了进来,甚至损坏了这对新人为了添喜刚刚挂上去的红灯笼。陌生人群的闯入让刘书恒的妻子吓了一跳,手里的交杯酒落在了地上。
酒杯落地,满地狼藉,注定着这对新人的婚礼不会受到上天的祝福。
果不其然,征兵的头头拿着上头的指令书高声诵读着:“本村除鳏寡孤独之外,每户人家需充纳一人征兵,以卫国家太平。”
说得冠冕堂皇,却是一句话便要他们平头百姓替昏君上战场拼命,去抢夺他国领土。
刘书恒护住怀中受到惊吓的妻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以示安慰。从她嫁给他的那一刻,刘书恒便知道,妻子是他日后的幸福,更是他日后的责任。
可家里要有一人入伍,才能摆平眼下的官吏。
谁去呢?
家里的女眷,刘书恒是绝不愿意她们踏上战场的。
可是父亲已经年迈,种地尚且费劲,更何况要去战场上打仗呢
?必定是九死一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那便只有刘书恒自己了。可他刚刚娇妻入怀,享受着作为一个新郎官最快乐的一天,难道这便是最后一天吗?
无论如何选,答案都十分残忍。
经过刘书恒的安慰,妻子已经从短暂的惊吓中缓和过来,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妻子用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将刘书恒亲切地望着,不想从刘书恒的嘴里听到那个会让她半生空付的答案。
可刘书恒没有选择。
刘书恒不可能让家妻、老母以及年迈的父亲上战场送死,那他自己便是家里的最后一人,被迫踏上战场,去搏那九死一生的机会。
“走吧,我跟你走。”
刘书恒被官兵带走的时候,一次也没有回头。
刘书恒不敢回头去看他刚刚许诺过终生的女人,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中的苦楚与失望。刘书恒听到新婚的妻子在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啜泣声,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这个表面无情的男人,却在出门之后,掩面泣不成声。
恩爱与孝道,是个怎么选都错的选择题。
刘书恒没得选。
刘书恒只盼自己此番孤身前往战场能有衣锦还乡的机会,若是没有,以阿爹阿妈的明事理,也断不会拴着他的妻子强迫她孝顺他们一辈子。
他的妻子都有选择的机会,妻子既可以走,也可以留,不论怎么选,刘书恒的爹妈都绝不会干涉她的自由。
被官吏带走之后,刘书恒一路跟着楚慕的军队,来到了边陲地带。
要想将他们这些没打过仗的人带上战场,首先要经历扒皮抽骨般的地狱式训练。楚慕为人亲和,训练时却格外严厉。
原因无他,只有此时下了狠心,他们这些被迫踏上战场的人才能学到更多求生的本领,不会有去无回。
方法虽然残忍,却用心良苦。
刘书恒用尽了毕生的体能在这一场场无情的训练之中,因为他要回家,因为他还有牵挂。刚过门的妻子,年迈的父母,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割舍不了的。
刘书恒必须要回家,只有那里是他的家乡,只有那里是他的归处。
刘书恒天真地以为,只要他训练得再刻苦一些,再努力一些,就能打仗时躲避更多的伤害,最后安然无恙地回家。刘书恒心有记挂,因此不图建功立业,只求平平安安。
可哪知刀剑无眼,一柄柄淬了毒的利刃插入腿中,便绝了刘书恒以后的生路。
刘书恒的头因为飞出去时撞到石头而头破血流,满脸都是鲜血的刘书恒,用尽毕生的气力,努力用血肉模糊的喉咙,吐出他最后的心愿。
刘书恒赌他看人不会看错,楚慕心善,一定会帮他完成最后的愿望。
“栗……子……”
楚慕善解人意地替刘书恒补充了未能说清的言语:“你想要吃栗子,对吗?”
刘书恒微微点头,却因牵扯到腿部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鲜血。鲜血伴随着刘书恒的生命同时在流逝,留给刘书恒的时间不算多了。
“愣着干嘛?去给他止血啊!”楚慕毫不犹豫道。
医疗兵刚想说此人已经没救了,不如省下更多的绷带,留给尚有机会救活的士兵使用。但医疗兵如同军队里的每一个士兵一样,同样尊楚慕为将军,视楚慕为神明。
听了楚慕的吩咐,不再犹豫,拔出了刘书恒中箭部位的箭矢,先用石灰膏帮他止住了鲜血,再用绷带将刘书恒腿部的患处严谨包裹。
表面上看,刘书恒仿佛是一个已经被医治完成的伤兵,随时都可以再次加入战斗。
但事实上,刘书恒心里清楚敌国的箭矢上涂满了剧毒,如今毒已入髓,无药可医。
连刘书恒这个不通医术的人都能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医疗兵和久经战场的楚慕又怎会不知。楚慕这么做,无非是想帮刘书恒达成夙愿。
绷带和石灰膏虽不能救命,却能为刘书恒争取更多的生还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