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不想起来啊,这还怎么面对他。
所谓,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司嫣兮深呼吸,一个箭步往前冲,小水鬼来咯——
冰凉的水浸没脚踝,司嫣兮猛然想起一件事。
现在情节走到哪里了?
再一次,托她的福,最近占琴落和兄妹俩的关系不算太差。
-
昏昏暗暗的阴森小屋已经吓不倒司嫣兮。
她焦躁地在兜兜转,该把预言石藏在哪里。
想起来的诸多事项里,包括预言石的使用。
预言石除了装载正邪修的规则外,预言部分与她的记忆也相关,因此在遭到损坏后,导致她记不全未来发展的情节。
狂风吹啸,如同神秘人的脚步声,司嫣兮紧张一瞬,争分夺秒翻找,弯腰看破烂的桌底下,又或是翻倒三脚凳。
她必须赶在占琴落回来之前,找到能藏东西的隐秘角落。她不能让占琴落再触碰一次预言石,不敢想象他知道真相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从预言石的规则来说,真正的时间线展开,是第二次任务开启的瞬间,也就是他上山遇到她的一瞬间。
她离开后,占琴落所拥有的,和她相关的记忆会消失。
他会带着没有她的记忆,来到白溪山谷,再被她捡回去。
他们当然还会遇见。
可拥有着年少相遇记忆的占琴落,只会又一次地停留在她消失的地方。
如同上一世,永永远远的,被她丢弃在,冰雪覆盖的寒冷夜晚。
……
铁链声吱嘎吱嘎,轻缓的脚步声。
并未关紧的门扉推开一道缝隙,月光轻轻流泻。
来不及了!
司嫣兮随后把预言石往破窗下的角落放,往上面盖了块布。
寒风透过缝隙涌入冰凉,占琴落推门而入,轻易捕捉到司嫣兮不自然的小动作。
她强装没事人地走到桌边,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司嫣兮坐下来,双手捧着脸,笑盈盈看他,“你们今天去哪里了吗?”
“你们?”
“你和廿然他们呀。”
漆黑的眼眸盯了司嫣兮片刻,司嫣兮笑容僵硬得都快扭曲。
片刻,占琴落声音平静着说,“我没和他们在一起。我在河边待了很久。”
“……”
司嫣兮浑身僵硬。
她这算不算一时情急,意外自曝,活像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问他。
“啊这样。”
司嫣兮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壶嘴流出的细流打在杯盏边,洒出一些,她暗暗提醒自己冷静。
是她心虚,实际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面前一小杯水,一时无言。
烛影摇曳,占琴落安静地看着月影落下的光影,烛光将他白皙的侧脸照得更加精致,低垂的眼睫毛纤长,柔弱乖顺,干净得像没有生命力,任人摆布操控的瓷娃娃。
司嫣兮想,难怪他刚入山谷的时候,一点也不厌倦看书或是写灵符,当在漫长的时光里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发呆,得是怎样孤寂到极点的体验。
想起自己上一世做过的事,司嫣兮坐立不安,但该问的还得想办法问,“那个……关你的邪修……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吧?”
说完司嫣兮就后悔了,占琴落明明有告诉她,她掉下来的那天,带着发光蓝色的预言石,阴差阳错坏了邪修们之间的聚会,大打出手受了重伤,被关系好的邪修带去治疗,所以占琴落才会出现在那里。
司嫣兮琢磨,该怎么把话题不声不响地引到……
“你想要问什么。”
司嫣兮抬头,对视上占琴落漆黑如深潭的眼眸,平静如水,好像不会因为任何事而起波澜。
司嫣兮抿抿唇:“他们俩好像很想离开……”
司嫣兮干着嗓子,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现在什么都没发生,直接委婉暗示他不要去做任何伤害人的事?在他已经被这群人伤得千疮百孔的情况下?
占琴落淡淡开口,“你不希望我和他们一起逃跑。”
“……”
司嫣兮看着火焰闪动一下,喉咙又干又涩,仿佛含着吞咽不下的硬块。
她只是不希望,会以要他沾染血腥的代价离开。
但是,自古以来双方势力对弈,拼到你死我活,哪有一方不受伤结果的?和平解决才是最难得的选项。
她怎么和他说?只要你不走,也就再被关进笼子里,受几个月的折磨。
之后就算侥幸逃离,也会再被送上山,被遗弃在雪地里。
之后的之后更是在诡谲门耗去半条命。
再被她亲手推入炼鬼牢狱里。
这样的人生,好像一点盼头也没有。
……
占琴落看着司嫣兮撩起垂落的发丝往耳后,没多久发丝又垂落下来,挡住视线,纤细的手指再撩往耳后。
她紧张时候的小动作很多,分神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撩不到耳后,发丝落在额边晃来晃去。
占琴落的食指微微动了动,想替她将发丝撩到耳后去。
可又想到,她不希望他逃走。
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白皙的指节微微曲起,终是没有动作。
“我希望你好……”
他忽然听见她说。
占琴落抬眸看去,司嫣兮枕着一只手,手指推着桌上的杯盏,漫无目的地推前推后,仿佛沮丧泄气到了极点。
“希望你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被无力感盈满,司嫣兮红着眼眶,盯着烛光,“……我真的这么希望。”
第61章
少女的下颌线弧度,被烛光浸润得柔美。
眼睫微微颤动一下,强忍着难过的悲伤表情。
挥之不去,深深印入占琴落的心底,珍藏在最柔软的角落。
……
“你真不和我们一起走?”
堆满杂物的仓库角落,光线昏暗不明朗,廿然坐在地上,仰头看推门离开的占琴落。
“帮我和箬箬逃走,被儒叔他们发现,你要受的苦只会多不会少,为什么不走?因为司嫣兮吗?你带她一起走不就完了?”
“……”
占琴落缓声,“司嫣兮有她自己要回的地方。”
推门的手微微顿了顿,午后的光落在白皙清瘦的手腕上,如同渡上一层莹润的光。
柔光温柔照着少年漂亮的五官,精致绮丽,如水墨画中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山间妖异鬼魅,勾人心魂。
忽然意识到,占琴落最近多了丝人味。
过去,他几次见过几次占琴落。
当儒叔喝醉,请人到家里,炫耀自己养着的邪修。
占琴落被关在笼子里,满是刀痕的手臂搭在笼上,未痊愈的伤痕交错纵横,儒叔得意地拿刀再划一下,展示给众人惊异的恢复能力。
满堂欢闹雀跃,只有他看着少年苍白到几乎没血色的脸,心疼他的处境。
廿然紧紧握着拳头,觉得这里的人该千刀万剐,可少年轻轻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像脆弱的蝶翼,没什么表情,好像也不会有情绪。
而现在的占琴落,像是忽然活了过来,有了生机活力。
他当然知道是因为谁。
尽管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怎么中听,廿然还是开口道,“司嫣兮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她对箬箬好,我很感激,但总归是来路不明。“
“至于她的大道理你听听就好。你是忘了儒叔回来以后你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你呆在这里会等来什么吗?儒叔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获得的自由根本不是真正的自由。”
“想要抓走你的人很多,想要你死的人也不少,江家的做法你听说过吗?他们对待像我们这样的人从不手软,还喜欢看我们狼狈挣扎……”
“你确定她不是其中一个——占琴落你回来!”
-
傍晚。
渔人的船只停泊岸边,黄昏下的舟影层层波澜推开,想着她应该回来了,沉默安静的少年起身返回。
推开门,看见趴在桌上睡着的少女,不自觉连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