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灼一抬头就看见他脸上那熟悉的笑容。
可不熟悉嘛,上大学那会儿,她天天看见类似的笑,眼底满是大学生的单纯,一副没经过社会捶打的样子。
看上去倒是真的喜欢旧书,并没有主动来凑近,套近乎的意思。
“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乃是前人之经验,吾辈年轻人,更该汲取前人经验,锤炼自身。”
谭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他们都觉得我这种想法,实在是不求上进。”
沈灼灼侧过头去,专注手上的书页。
怪不得在翰林院三年了,还只是一位翰林编修,她是编撰,从六品,乃是他的上官,他竟然当着她面说修复旧书是不求上进。
要是沈灼灼是个小心眼的上官,谭孺这辈子别想干别的了,就老老实实做个不求上进的编修吧。
谭孺是上一届科举的榜眼,看看她这一届科举的榜眼上官赋,混得风生水起,已经被翰林院侍读大人带在身边教导,虽还是编修的七品官,但只要被推举,参与史书修撰,就能升职了。
再看看他,成家还未立业。
沈灼灼再一次感觉到了官场的现实,在官场混,不会说话,就等于亲手掐断了自己的前程。
谭孺又说了两句话,沈灼灼不咸不淡的应付着,瞧不出走心,只有满满的敷衍。
谭孺虽然情商低不会说话,但人并不傻,沈灼灼的冷淡他能清楚感觉到,他皱了皱眉,目光游移,闪烁不停。
“沈大人,传闻过两日,陛下要选一批翰林编撰修史,每一位编撰都能选定一名编修为助手,不知大人心中可有想法?”
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沈灼灼听到这句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在官场上混了三年,还没被搞到底下去当芝麻小官,看来翰林院的官员们都不行啊。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要负责!
“陛下还未下达旨意,你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在说,沈大人不喜与人交谈,所以大人大概还不知道此事吧?陛下已经找曲大人商量过了。”
曲辉,翰林院学士,翰林院现在的执掌之人,正五品官员,品级不高,但翰林院清贵,与皇帝能日日见到,故而翰林院学士在百官心中,地位很高。
谭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他觉得自己做得好极了,让沈灼灼看见了他的价值,他可以帮沈灼灼出去打听消息。
不喜与人交谈?
她要是真不喜与人交谈,这傻子也不可能凑到她跟前来,所以谭孺觉得自己不是人?
听了一耳朵不知道谁说得话,傻乎乎就过来试探她了,翰林院里有老谋深算,潜龙卧渊的预备首辅,也有读书读得脑子傻了的家伙,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我不太清楚,等之后旨意下发再说。”
沈灼灼没有回复谭孺的任何要求,接着她就低着头不说话了,实打实来了一遭不喜与人交谈,谭孺又说了两句,见沈灼灼不搭理他,他面上闪过几分羞恼,最后尴尬笑了两声,说自己还有事,离开了原本只有沈灼灼一人的房间。
等他一走,沈灼灼就将旧书放在了一旁。
皇帝要修史,修哪一朝的史?前些年才修过开国的史册,现在再修,要不就是他自己的,要不就是先帝。
总不至于修前朝,前朝都没了多少年了,又没人提及,明成帝脑子抽了,突然开始修前朝的史。
沈灼灼这么想着,就打算去找找近几年的史书看看,到时候修史能尽快上手,提前将东西看好,找东西更方便。
然后这一找,就把她给找蒙了。
翰林院的史书不是按照现代图书馆的方法,分门别类,以首字母为准摆放,能随意查找。
而是以年份摆放,大家都知道这一块是哪几年的史书,但想要更详细查找,只能靠自己慢慢归类,除了放史书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相关史书放在哪儿。
相当粗糙的摆放标准,让人看了之后眼前一黑,怪不得修个史书还要那么多人,编撰甚至还要找编修做助手,时间都花费在找书上了。
沈灼灼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弄了些新的书架,自己一个人慢慢分门别类的摆放史书,她从近几年的史书开始,之前的她不打算弄。
她现在费得劲全都是为了自己方便,又不是与人方便,何必多干活呢?到时候吃力不讨好,再来几个人说她性情霸道,连书都得按照她的标准摆。
在看史书的时候,沈灼灼看到了一些先帝的事迹。
如果说明成帝在历史上是个小透明,那么先帝,就是更加透明的守成之君。
先帝死后谥号为常,明成帝死后谥号为文,两人连起来的年间,被称作常文之治,是一段帝国休生养息的日子,正是这段日子的平稳,才造就了之后更加繁盛的庆元盛景。
所以对于先帝,沈灼灼的印象还挺好,现在看了史书她才知道,她就不应该对皇帝这种生物,抱有太大的好感。
先帝没做过什么大事,但是他干过离谱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少,比如现在的燕门关,在先帝在时,燕门关还不是大庄西北的要塞,燕门关往西,是西照九城,其中三座城池是大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