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休斯忍不住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但又像昙花一般稍纵即逝。他神情严肃的对虫王道:“我相信他就是艾依西斯灵魂的转世,即便我真的错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尝试了。”
虫王看着他决绝的表情,不忍心告诉他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不过是白费心思,现在就由他去吧。
虫王消失后,纳休斯走到晶石跟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佟凛的身影,眼神中满是深深的眷恋和浓浓的爱意。
佟凛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就像在做梦一般,梦里他不知是透过谁的眼睛在观看一场波澜壮阔如同史诗般的战争。
遮天蔽日的虫群,黑气缭绕的邪恶大军,呐喊的人类勇士……如同两股激荡的浪潮相撞。高悬的烈日被黑雾遮盖,远处传来振聋发聩的咆哮,震得人牙齿打颤,皮肤发麻,连大地都为之震颤,他能感觉到天地之间充斥着的混乱和痛苦。
身后有个人在叫他,或者说是在叫他所依附之视线的本体:“我不允许你去!”
这个声音和语气实在太过熟悉,佟凛在不久之前还曾听过。他随着视线看去,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惊艳绝伦都不足以形容的他的容貌之美,天地万物在他面前失色,日月星辰都显得黯淡无光。他宛如一朵高高在上,冷艳清幽,只可远观,不容亵渎的白蔷薇,让人见之爱慕又心生畏惧,恨不得低到泥土里匍匐在他脚下卑微的颤抖。
他的语气带着迫人的威压,令人不敢反抗。然而佟凛所依附的视线却渐行渐远,梦境也随之淡出。
佟凛从恍惚中恢复了神智,为刚刚所看到的一切感到无法言喻的震撼。他取出幽蓝色的铠甲,从晶石中退出,脑海中依旧不断闪过那些画面。
少年们也都醒转过来,茫然的看着四周,虫王已经不见了,他们却毫发无损,好像他们之前所见的不过是一场幻觉。
佟凛若有所思的拿着铠甲,直到撞在纳休斯的身上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纳休斯的神情和声音都柔和至极,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佟凛想起他扼住自己喉咙时眼中的冷酷,心说这是又是哪一出。但身体还是因他柔和悦耳的声音感到十分愉悦,甚至有种想要再次吻上去的冲动。
这个少年的身份扑朔迷离,佟凛只想尽快远离他,免得再生出什么祸端。他简单应了句“没事”,与纳休斯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佟凛转过头,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眉心,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股强大却又温和的力量自眉心处涌入身体。
他眼前白茫茫一片,身体好像沐浴在柔软的春风和煦暖的阳光里,暖意涌入四肢百骸,浸润心脾,领他感到周身通体舒畅,腰肢酥麻,几乎无法克制的想要呻吟几声。
直到纳休斯收回手,他才从如梦似幻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蹙眉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纳休斯浅笑道:“没什么,只是一种祝福。”
很多部族都有其独特的能力,所谓祝福可能就是一种巫医使用的法术。佟凛没有感到任何威胁,又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和善意弄得有些不自在,便没再追问。
取下所立锥甲壳后,佟凛带领少年们穿过虫巢最后的通道,离开了地穴。当再次看到头顶的太阳和脚下的黄沙,感受到粗砺的狂风从皮肤上刮过,少年们相拥着喜极而泣,更为自己成为第一批通过虫巢试炼的人感到自豪。
纳休斯半垂着眼帘,低声道:“要走了吗?”
佟凛懒洋洋的伸直了脊背,有点怀念有烟抽的日子,漫不经心的答道:“难道还要再回去虫巢里。”
说着他便要离开,想赶紧回到狂风部落。刚踏出一步,他心里陡然一空,生出一股极度失落痛苦的滋味。他的身体执拗而固执的转回去,脚下好像生了根一般迈不开步子,怔怔的望着纳休斯出神。
纳休斯难得露出笑容,脸上的万年寒冰融为洋流,走到近前低声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佟凛黑着脸道:“无话可说。”
纳休斯好笑道:“那你为什么好像舍不得离开是的?”
他把脸凑得更近,几乎耳语般道:“难道昨晚还没亲够?”
佟凛干笑了一下,他还真感到自己有种要吻上去的冲动,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事,他强行把脸扭到一旁,淡定道:“之前那晚吻你,只是因为我梦游而已,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纳休斯弯起眼睛:“好,你说是梦游,就梦游吧。你身上这么多‘病’,以后我会为你一一治好。”
佟凛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转身走开了。
结下深厚情谊的少年们依依惜别,三三两两的结伴踏上归程。纳休斯在面对其他人时,又恢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脸色切换之快,好像身上装了个开关。他目送着佟凛的背影远去,直到视线中再也捕捉不到他的影子,才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神殿之中的祭坛中央,躺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他身着白色长袍,周身泛着淡淡的银辉,双眸紧闭,即便在沉睡之中,倾世的容颜也显得极为冷漠无情。
纳休斯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走到祭坛旁边,注视着男人的面孔,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终于找到他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就是醒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