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宇虎极其跟班的挑衅嘲讽,边戍丝毫不在意,他怎么会跟这些无知小民一般见识。
他去私塾的唯一目的便是获得先生的认可,进而看到佟凛赞许的笑容和眼神,这对他来说,比以往获得任何赏赐,得到任何稀罕玩意儿,都要高兴千百倍。
边戍正要对浅草道晚安,又听有人说道:“我听说边戍寄住在一个阴阳师家中,想必平日常能见到祈福驱邪之事,对妖怪也不会陌生,应该不会这么胆小吧。”
宇虎嗤之以鼻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懂什么,最了不起的阴阳师都是通过了考试进入阴阳司,留在宫中辅佐侍奉皇室的;其次则是在京畿一代为达官显贵服务的;民间的阴阳师多半是些不入流的术士,顶多会画符测风水之类浅显的法术。”
他忿忿折断一根树枝继续道:“边戍家在隔壁村外的山上,住在那种地方的阴阳师,会是什么正经人?依我看多半就是个大骗子,待日后边戍就会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一个小骗子。”
宇虎这番话令边戍许久不曾动怒的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言辞不同于利刃,无法伤他分毫,他现在平静安心的日子得来不易,是以对少年间的小打小闹从不计较。无论别人怎样品评他,他也不会介意。
但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有人对佟凛做恶意的揣测,哪怕只是戏言,他也听不得一分半毫。听到宇虎一阵阵得意的笑声,他恨不得冲过去将其按到火中炙烤。
浅草在黑暗中未能发觉少年的异样,怀着少女的心事将他拉到一边,悄声与他说些有的没的,尽是些她最近又学了什么琴曲,做了多少女红这种小女儿家的事。
自边戍第一次踏入私塾,浅草便被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所吸引,总觉得他不似其他少年那般幼稚,有种超脱年龄的成熟。加之他头脑聪慧,又低调内敛,更是让浅草的一颗少女心萌动不已。
只是浅草有着女儿家的矜持,不便直截了当的示好,便经常去找边戍说话,试图让二人之间更亲近些。但边戍不似其他少年那般总爱围着浅草表现,对她不冷不热,态度平淡,总让浅草摸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今夜也是如此,边戍心不在焉,没听几句便打断道:“你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我便回去睡了。”
浅草抿了抿嘴唇,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香包递过去,羞赧含笑道:“这是特意为你缝制的,戴在身上可以提神醒脑。”
香包做工精致,可见下了不少苦心。浅草低垂着头,好像将其当作了定情信物一般,等待心上人接过去。
然而边戍连看都没看,十分不解风情道:“有劳了。不过我不需要,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浅草一愣,捏着香包的手再度紧了紧,心里满是委屈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边戍的声音就如同夜风一般充满凉意:“明白又如何。你的心意只是你的心意,与我何干。”
说罢便转身离开,留下浅草一人,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眼泪夺眶而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农庄主人一家便已起床烧火做饭。袅袅炊烟如同白雾,伴随着鸟儿的啁啾,山林中一派安宁祥和。直到一声惊叫将其撕裂,睡在各院里的学生也都被惊醒。
众人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探出门来,均是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农庄主人的小女儿匆匆跑进来道:“爹,猪圈里有个人!”
农庄主人一听,也未做多想,还以为是偷猪的贼,抄起拨火棍便冲了出去。好事的学生们也赶紧跟了上去,生怕错过一番热闹。
一行人赶到猪圈,就看一滩泥泞当中,有个人趴在地上,满身腌臜,脸上也沾满了泥粪,嘴里还塞着一把鸡毛。
这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贼,在一片哄笑声中,有眼尖的认出人来,失声叫到:“那不是宇虎吗!”
众人闻言,这才认出是他,可是猪圈里无处下脚,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们根本不愿为救他出来而脏了自己的鞋子。
况且很多人平日嘴上不说,心里却很看不惯宇虎趾高气昂的神气劲儿,只是碍于他身份特殊,便多处忍让。如今见他如此狼狈,还有猪在他身上踩来踩去,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最后还是农庄主人进去将人拖了出来,口中还不住抱怨年轻人不懂事,玩什么不好,非要跑到猪圈里去瞎闹。
宇虎悠悠醒转,被自己的情况所惊,身上阵阵的臭气,几乎把他熏得再度晕倒。
他头晕脑胀的被农庄主人冲了几桶水,换了一身农人的粗布衣服,在院子里吹了好一阵风,才逐渐清醒过来。
昨晚聊至深夜,众人散去后,宇虎去茅厕小解,刚刚掀起衣摆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此刻回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偷袭,还如此戏弄于他。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内心深处已经断定,此事必是边戍那个表里不一的阴险之人所为。
那小子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说好听点是不卑不亢,说白了就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宇虎一再挑衅陷害无果,还以为边戍有多么高风亮节,未曾想他竟是个黑肚皮的。
宇虎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明明他想出了办法要弄得边戍颜面扫地,现在却是他被边戍搞的面子尽失;他本想看边戍被吓尿裤子的好戏,结果反倒是他尿了自己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