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苑在阴阳司中的地位仅次于丘荼,而他作为两朝元老,资历和威望又远在丘荼之上,皇上对他信赖有加,很多涉及到国运福祉的事都要先问过鹿苑的意见再做决定。
见鹿苑对佟凛百般推崇,丘荼自然不满,想要拉拢鹿苑一起将佟凛赶出阴阳司。他故作感叹的提起当年之事,将佟凛说成是心怀不轨、人品低劣的小人,此番回来也许是想报复他也不一定。
作为一个耿直的男人,鹿苑与丘荼的关系并不亲近,只能算是在一起共事的同僚。
他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待弄明白丘荼的来意后,便直截了当的拒绝,声称佟凛与他有救命之恩,且与其一见投缘,相信以佟凛的人品学识,是不会做出丘荼所说之事的。
丘荼心中暗骂他顽固不化,与他明里暗里说了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由此心中的芥蒂也更深了。
与太子一拍即合后,丘荼便将鹿苑作为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鹿苑那张木头脸布满泪痕、哭天抢地的惨状了。到那时,这老家伙也一定迁怒于边戍,带头上书将其赶出京都。
不过太子对此还有些顾虑:“鹿苑毕竟是奉道已久的阴阳师,难道他不会察觉到吗?”
丘荼信心十足:“殿下尽可放心,偃师非同一般,且不会以妖怪之体出现,那鹿苑老眼昏花,朽木一根,任凭他有何能耐也使不出来。”
二人相视一笑,坐等看好戏。
几天之后,鹿苑寿宴,府上宾客满朋,登门道贺之人络绎不绝,皇上也命人送来贺礼为鹿苑祝寿。
佟凛、边戍和旗渊三人也前往贺寿,被鹿苑笑盈盈的请到主桌。
鹿苑有三个儿子都已娶妻生子,最小的孙子都九岁了,是个胖乎乎的熊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十分活泼。还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听说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
佟凛对鹿苑这位老前辈很有好感,而且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定会对边戍有所助益,于是悄声对边戍道:“鹿大人的人品家世皆是一流,她有个女儿年纪比你大一岁,不如……嘶!”
边戍知道他的心思,压根不想听他说下去,便在桌下狠狠捏住了他的手。
习武之人手劲大,佟凛觉得指骨快碎了,又不能叫喊出声,便用力跺了边戍一脚。
边戍吃痛的一拍桌子,吓的满桌人以为皇子有什么不满。边戍只好忍着痛笑道:“鹿大人府上的佳酿当真醇香浓烈,不知可否赠与本王两坛?”
鹿苑两袖清风,府上没有奢侈之物,所谓佳酿也并非价值连城的名酒,只是“家酿”而已。听到皇子赞誉,鹿苑笑逐颜开,立刻命人给边戍准备二十坛送到府上。
佟凛捂嘴笑道:“二十坛,用来洗澡都够了。”
边戍不动声色的随他一起笑,心里却有别的主意。
酒过三巡,不少宾客见时间已晚,便纷纷告辞离去。鹿苑请留下的几个关系亲近的好友移步后院,一同观赏他特地请来的著名傀儡师表演傀儡戏。
近年来傀儡戏在民间极为盛行,后来逐渐传到了京中,成为达官贵族甚至后宫妃嫔十分喜欢的表演形式。
鹿苑请来的这位傀儡师名为夏良生,无论是傀儡的制作还是操控都堪称一流,在京畿一带颇负盛名,还曾经去宫中表演过两次。
他所制作的傀儡惟妙惟肖,表情生动,肢体关节如人类一般活动自如,甚至能够以假乱真,不少次有观众以为是真人表演,直到看见傀儡身上的提线之后才肯相信。
随着夏良生到处表演,名气越来越大,关于他的传闻也越来越多。有人声称曾见到傀儡在他院中行走自如,还有人说曾听到那些傀儡在窃窃私语。总而言之都是称赞夏良生有一双神妙之手,一只只傀儡在他手中如同被赋予生命般活了过来。
今晚在鹿府表演的剧目是《金玉满堂》,一位四世同堂、家族兴旺的长者端坐堂中,七八个孩童围在他的膝边缠着他讲故事。
那些傀儡无论男女老幼,均活灵活现,仿佛真人一般,经由夏良生用不同的声音配音,又赋予了他们不同的性格。
在座宾客都被深深吸引,看得目不转睛,那个跑来跑去不肯安生的小胖子,此刻也趴在爷爷腿上,神情专注的听故事看表演。
佟凛指着其中一个鸦发尖脸的男童傀儡,在边戍耳旁悄声道:“你看那个孩子,像不像你小时候?”
边戍因他与自己如此贴近,心脏怦怦乱跳,瞄了一眼那个小傀儡道:“我小时候有这么矮小瘦弱吗?”
佟凛忍不住乐道:“你以为自己打小便这般高大吗,我初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只有八九岁呢。”
旗渊乐呵呵插嘴道:“可不吗,我第一次见你,也以为你还不足十岁。谁想到没过几年,竟然比师父都高了。”
边戍突然有些郁闷,感觉像是自己的父母在共同回忆孩子成长历程一样。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旗渊隔开,只与佟凛说话。
旗渊:???
“爷爷,洗豆妖在洗红豆的时候,唱的是什么歌?”一个男童傀儡用稚嫩的童音问道。
长者笑眯眯的唱答:“把豆子磨来磨去,磨成粉吃下去;把人磨来磨去,磨成粉吃下去。”
“什么,还要把人磨成粉吃下去?”另一个女童傀儡吃惊的说,“他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