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赞美她,然后控制她,及至吸干她的血肉。
她更怕她的行差踏错,让倾云也会跟着背负议论和耻笑,可是最后呢,她眼盲心盲,差点又害了自己的女儿一辈子。
韩氏想着想着,大滴的眼泪滑落,嘴边却带起释然的笑意。
见过月娘以后,她总是在想,倾云早就比她想象中成长的更快,也比她看得更清。她的女儿已经在无形中替她撑起一片天,反倒是她一直在瞻前顾后。
“沈之峰,我说我要与你和离。”
韩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轻扬起了头,现在看沈之峰,眼中再无爱意,只觉得他畏缩而卑鄙,不知道自己这十几年是如何瞎过来的:“怎么,我还没来得及扇你几耳光,你就已经听不清了吗?”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韩氏!你是如何对自己夫君说话的,都是当娘的人了,在这闹什么笑话呢!”
是啊,不知不觉,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女,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和锋芒。
但此刻,从韩氏的身上却又仿佛透出当年的神采。
沈之峰又惊又气,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了,挣脱开老夫人的手站了起来:“我不同意!韩氏,我告诉你,你生是沈家的人,死也是沈家的鬼,你哪里也别想去!”
说着,他朝着管事大喊:“快来人,把夫人带回暖玉阁,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把她放出来。”
管事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韩氏,但他们的卖身契是捏在沈之峰手里的,也只听沈之峰的,此刻只好恭敬的走到韩氏面前:“夫人,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看看二小姐吧,二小姐似乎已经醒过来了。”
听到管事这么说,韩氏心中的确放心不下沈倾云,话既然说出口就绝不会就此打住,无心此刻与沈之峰纠缠不休,她转身先回了暖玉阁。
沈倾云疼痛已经缓解下来了,此刻躺在榻上休息。
珍珠不安的小声询问:“小姐,那药没有后遗症吧?看到你刚才的模样,我都要吓死了。”
沈倾云笑了笑,脸色还是十分的苍白,这药是连如风特制的,自然无事,此刻只不过是身子还有些无力罢了:“让你去悬医阁,为何璃王也来了?”
珍珠嘿嘿一笑:“王爷不放心,也要过来看看。”
她心里可清楚,看小姐是其一,这也是王爷想在韩氏面前表现一下呢,王爷这是真把小姐放在心上了。
沈倾云抿了一下嘴唇,转移了话题:“听说娘带着鞭子出去了?”
珍珠狂点头:“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此刻怎么样了。”
倚翠正好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了:“小姐,夫人今日可真是厉害,一手鞭子漂亮极了,我没去书房,但听下人说打的国公爷哇哇乱叫,还说要和离呢!”
和m.l.z.l.离?沈倾云愣住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没想到娘亲竟然会如此动怒。
但想想也是,自己重活一世,早就看淡了姻缘和生育,而无子却本就是韩氏内心之痛,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嫁的美满,生儿育女幸福一生。
“那书房那边是何反应?”
“老爷不同意。”倚翠不禁叹了口气。
真是可笑,憎恨冷落韩氏的是他,养外室的是他,妄图谋害韩氏性命的也是他,如今倒是不愿意和离了。
沈倾云眼中情绪翻涌,只要娘亲愿意踏出这一步,合不合离可就由不得他了。
这和离还须得由沈之峰主动提出,否则按照如今的律法,女子提出和离的,还要被杖打五十。
她眼中挑起讥讽的神色:“送去各个房里的汤,都喝了吗?”
珍珠幸灾乐祸地说:“老夫人、大小姐还有国公爷都喝了,他们还不知道呢。”
沈倾云点点头,喝了就好,既然喝下了就不愁沈之峰他不答应和离。
这时韩氏也回来了,因为身上有些血迹,她特别去换了身衣裳再过来,此刻也不提别的事情,坐到塌边心疼的抚摸着沈倾云的鬓发:“倾云,可是好点了,还疼吗,都是娘不好。”
“娘,我没事的。”
沈倾云笑着想撑起身子,立马被韩氏又按了回去。
“乖乖躺着,看你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倾云,你这几日都好好休养,别的事情都不用担心,娘亲会处理好的,好吗?”
看着温柔又坚韧的韩氏,沈倾云心中暖暖的,她一定不会让娘亲重复上一世的悲剧,死在这个吃人的国公府里。
看着沈倾云的确缓过来了,韩氏又小心的问了句:“倾云,你与璃王,很熟悉吗?”
“嗯...是朋友。”沈倾云有些无措。
韩氏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正巧丫鬟拿了药来,韩氏接过药碗,用勺子舀起,吹了吹热气:“倾云,快来把药喝了。”
闻到苦涩的药味,沈倾云皱起眉头,她实在怕苦。
可看着一屋子注视她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韩氏好笑的让人拿来蜜饯,酸甜的味道盖过了苦涩,沈倾云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韩氏见她喝了药,派人用软轿把她送回蒹葭院,这才浑身疲惫的也去休息片刻。
此时夜已经渐深了,沈之峰那边还因为鞭伤疼的难受,一个纸团却突然从黑夜里被丢了进来。
“谁!”沈之峰惊呼,开窗却不见任何人。
打开纸团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今日所有的汤中都已下药。
第94章 自作自受
看着纸上的这句话,沈之峰顿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急忙叫来了管事,让管事带着侍卫上下查找,但是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的踪迹。
“老爷,到底怎么了?”
“无事,或许是我看错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人都散了,沈之峰把自己关进书房,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这句话什么意思,下药,下什么药?他吩咐过冯大娘,只会往暖玉阁的那份下药的呀,难道又出了什么差错?
这送信的人又是谁,是敌是友?他又怎么知道汤有问题?
无数的疑问闪过脑海,沈之峰只觉得头都要想裂开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万一有诈呢?
于是在自我安慰之下,沈之峰还是去睡觉休息了,可终究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日一早,他不敢喊府医,偷偷跑到外面的医馆去问诊。
大夫把脉以后,脸色有些严肃,询问道:“不知道老爷家中可有妻儿?”
沈之峰不明白大夫的意思,带着犹豫点点头。
大夫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又对着沈之峰叹了口气:“这位老爷,你中药已深,以后恐怕再难有子嗣,恕在下无能为力,还请另寻他人吧。”
闻言,沈之峰脸色发青,阴沉的眼眸里全是不可置信,他猛地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小桌:“你是什么庸医,竟然满口胡言!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里的招牌!”
大夫被吓一跳:“这位老爷,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可以去别的医馆再看看,许是我的确医术不精。”
沈之峰眼神捉摸不定,他看了看四周,医馆里还有三两个病人,此刻都警惕的盯着他,怕他突然打人,气氛一时压抑的紧,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他捏紧了拳头,怕引来太多人的注意,一转身直接大踏步出去了。
一连跑了好几个医馆,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的,治不好了!
原本沈之峰就被沈倾云下了药,身体大不如前,如今更是直接断绝了哪怕一丁点的希望。
可是自己还没有儿子呀!
这不就是绝后了!
身体上的痛苦和内心的惊惧齐齐涌上来,沈之峰坐在医馆喘着粗气,良久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浑浑噩噩回了府。
叫来府医为老夫人和沈思思把脉,这下可好,竟然统统中了绝子药。
老夫人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这叫个什么事啊,一大把年纪了, 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还中了绝子药!
沈思思和沈之峰一样脸色铁青。
昨天暖玉阁那边发生的事情,虽然下令不许多言,但那么大的阵仗,府里都传遍了,都说二小姐中了毒药,口吐黑血,夫人不由分说打了国公爷,还扬言要和离。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竟然是绝子药!
沈思思不由得怨恨的看了一眼沈之峰,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还会连累了自己呢。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就连查都不好查,先不说这药本就是沈之峰下的,冯大娘一家也已经被韩氏都直接处置了。再者,沈之峰根本不敢大声嚷嚷。
哪个男人会愿意让别人知道这样的事情。
沈思思也不敢声张,府里人多嘴杂,又爱八卦的,传来传去成了什么样,她本来就来路不正,到时候岂不是惹得自己一身骚。
如果江临知道了,还会愿意娶她吗?
光是想想这些后果,后背都直发凉。
于是她上前给了府医塞了一锭银子,吩咐道:“先下去吧。”
府医也算是开了眼了,一家人同时中绝子药这是真少见:“老爷、老夫人、小姐,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乱说的。不过老爷你们可以去悬医阁找神医,二小姐不就是被神医治好了吗。”
是啊,他们还可以去找神医。
屋子里的愁云仿佛一下子消散了。
沈之峰的双眼发亮,他真是急疯了,竟然忘了这茬,想到神医,他坐不住了:“我这就去看看。母亲,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老夫人点点头,眼神期盼。
沈思思连忙说:“父亲,我同你一起。听闻那神医脾气极怪,两个人也好相互出主意。”
事出紧急,沈之峰也就答应了,带上沈思思直奔悬医阁。
倚翠一听到这边出门的消息,赶忙就给沈倾云回禀:“小姐,老爷和大小姐出去了。”
沈倾云点点头,悠哉的喝着玫瑰露,不急,等着他们到处碰壁求上自己,才对得起自己每日要喝这么苦的药。
“小姐,这玫瑰露是让你喝过药以后才用的呢,你快先将药服用了,待会凉了可不好。”倚翠有些没好气的说。
珍珠此刻提了一个食盒进来,瞧着有些眼熟,她笑着把食盒放到沈倾云面前的桌上:“小姐,璃王府那边又送东西过来了。”
沈倾云表情恹恹的,她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是什么?”
珍珠兴奋的打开,里面有两层。
第一层是一个小罐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罐蜂蜜,晶莹剔透的黄,透着淡淡的花香味。
打开第二层,是一个九宫格状的,里面垫了绸布,上面放了九颗不同颜色的宝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尤其是中间的蓝色宝石,透着漂亮的丝绒感,带着一种宁静沉稳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