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翊礼摇摇头:“未必。”
大耀的境况虽说比前些年好了许多,可和大盛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若单单因为这件事,不大可能做出如此丰厚的补偿。
先前在崇德殿的时候,他可没看出文昭帝那老东西有多愧疚。
从安不理解:“那这些东西,还有外头那四人,究竟是为何?”
薛翊礼试图站在文昭帝的角度去琢磨,想着想着,突然笑了。
文昭帝这老东西,怕不是也听到了小公主和那男子说的,以后他会灭了大盛?
只是奇怪了,依照文昭帝以往雷厉风行的铁腕做派,他也该和那个蠢到家的十三皇子一样,想办法先杀了他,以绝后患才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招数?
难道是因为他老了,手腕也温和了?
还是说,因为他听到小公主和那男子说的那些话,想先整顿这他这乱糟糟的后宫,把他先往后放一放?
亦或是,大耀如今的情形,比之以前,又好了一些,文昭帝忌惮大耀,这才迫不得已将他留下?
薛翊礼仔细一琢磨,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毕竟,距离上回大耀使臣来访,与他说起大耀的情况,已是两年之久了。
从安见薛翊礼一直垂眸出神,还以为他今天流血过多人不舒服,担忧地问:“殿下,你可是哪里不适,伤口可是又疼了?”
薛翊礼回神,摇了下头:“无妨,别担心。”
从安突然想起之前的情况,疑惑问道:“殿下,你先前为何突然丢了棍子?”
大盛十三皇子明明不是殿下的对手,先前殿下一直占上风来着。
薛翊礼面不改色:“失手了,不知怎的,胳膊突然一麻,棍子就掉了。”
从安那么紧张他,他可不敢让从安知道是他故意伤的自己,不然从安要和他生气了,说不定还要好几天不理他。
而且这种阴谋诡计,既然文昭帝都信了,就烂在肚子里好了,不必告知他人。
见他如此说,从安没有怀疑,一想起那凶险的场面,仍旧心有余悸,一阵阵后怕:“下回再有什么事,小的可不离您左右了。”
薛翊礼装傻,点头:“好。”
从安又问:“殿下,那外头那些宫女太监怎么办?”
薛翊礼已经想明白其中关节,浅浅笑了下:“既然是陛下的好意,那就收下吧,至少你我不用再为这些琐事烦心,也能多些功夫读书写字,练练拳脚。”
从安想着上回自己生病,都是小小的殿下忙里忙外照顾他,让他愧疚又心疼,点头道:“是,那小的就去给他们安排住处。”
薛翊礼躺回榻上:“我晚上要喝羊肉汤,让他们去做吧。”
见自家殿下耍起派头来了,从安笑着欢快应:“好嘞。”
从安出门安排,很快又回来,语气惊奇:“殿下,那个最小的小公主来了。”
第42章 四皇子被涂了毒药的暗箭射伤
“小公主?”薛翊礼一愣, 看一眼窗外,天都黑了,“她一个人吗?”
从安答:“跟着她母妃,还有一个宫女, 宫女手上还提着个食盒。”
“估摸着是来看我的。”薛翊礼坐起来, “快请进来。”
从安应是, 转身出门, 很快将三人请进屋内, 薛翊礼单手撑着榻,就要下地来。
季瑾悠打头走在前面,见状忙跑过去, 伸着小手扶着他胳膊阻止:“殿下, 你身上还有伤, 快躺回去。”
一双肥嘟嘟的小胖手抱着他胳膊, 真使起劲儿来, 还有点小力气, 薛翊礼心下好笑, 便也不好拒绝,却也没有躺, 只把双腿抬回榻上坐着, 拱手见礼:“见过如嫔娘娘, 见过九公主。”
如嫔微微点头,关切地问了一句:“小殿下可好些了?”
薛翊礼客气答道:“好多了, 多谢如嫔娘娘挂念,如嫔娘娘请坐。”
如嫔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 笑意盈盈看着季瑾悠,示意她说话。
季瑾悠松开薛翊礼胳膊, 伸手指着金杏手里提着的食盒:“殿下,这是一些红豆糕,还有两碗我母妃亲手熬的银耳莲子羹,可好吃了,你尝尝。”
想着小质子把他随从当兄弟,什么好吃的都是一起分享,她就每样都装了两人份的带来,免得不够分。
薛翊礼再次拱手:“多谢惦念,从安快接过来。”
从安应是,忙从金杏手里接过食盒,放在桌上。
季瑾悠看着二人完成交接,便又看向薛翊礼的肩膀,“你伤口还疼吗?”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纯净得像一汪清泉,盯着他的肩头处,还微微皱了皱小眉头,那神情好像疼在她身上一样,薛翊礼笑着答:“不疼了,小公主莫担心。”
“那就好。”季瑾悠点点小脑袋,郑重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好好养着,及时换药,千万不要沾水哦。”
这个时代没有消炎药,要是伤口发炎,那可就麻烦了。
先前在崇德殿的时候,虽说太医已经叮嘱过了,可他身边除了他的小随从,也没个可靠的大人,她还是再提醒一下的好。
小姑娘小小一个,却还操心着他的伤口,薛翊礼心头一暖,也郑重其事点头:“多谢小公主惦记,翊礼记住了。”
他伸出手想摸一下她头上的小揪揪,又想起人家母妃还在,不好明目张胆冒犯,便在她小肩膀上轻轻拍了下。
见他听进去了,季瑾悠开心地笑了。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口小奶牙,看着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薛翊礼也笑了。
事情办妥,季瑾悠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便摆摆小手:“那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薛翊礼再次感谢二人前来,又吩咐从安去送二人。
季瑾悠牵着如嫔的手,带着金杏走了。
望着圆乎乎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口,想着她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叮嘱,薛翊礼忍不住又笑了。
正笑着,就听咚咚咚的跑步声,小姑娘又跑回来,趴在门框上,伸着小手指着桌上的食盒:“没有下毒的,我都尝过,你放心吃嗷。”
薛翊礼扑哧一声笑了:“好,知道了,我马上就吃。”
季瑾悠放心了,笑了笑,转身跑走了。
真没想到小公主还特意跑回来说这个,薛翊礼莫名觉得好笑,笑了两声,扯得肩膀伤口都痛了起来。
从安把季瑾悠几人送出门外,一回来,就见自家殿下捂着肩膀直嘶嘶,他忙扑过去:“殿下,伤口又疼了?”
薛翊礼摇头:“没事,你把食盒拿来。”
从安应好,走过去将食盒提过来。
薛翊礼打开盖子,“这有两碗莲子羹,我们一人一碗吃了吧,小公主一番好心不要辜负了。”
从安应好,将榻上小桌搬到薛翊礼面前,端出一碗莲子羹放在桌上,把勺子递给他。
薛翊礼接过,单手舀起一勺放进嘴里,不住点头:“放了好多糖,好甜。”
从安捧着碗稀里哗啦很快吃完,抹了抹嘴问:“殿下,你说小公主今儿为何来看您?”
“不知道,但看得出,她是好意。”薛翊礼拿勺子在碗里慢慢搅着,想到刚才那一幕,情不自禁又笑了。
小姑娘白白胖胖,还怪招人稀罕的。
他一勺一勺吃完了那碗莲子羹,忍不住感叹:“从安,要是我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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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宫里,十四皇子侧脸趴在床上,顺妃坐在一旁垂泪,低声抱怨:“我儿才九岁啊,陛下怎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十四皇子低声劝:“母妃,是儿子先犯了错,该受罚。再说侍卫们手下留情了,儿子真的不疼,您都哭了好久了,再哭眼睛该疼了。”
见顺妃还哭,他又说了句:“母妃,您回去歇着吧,儿子困了,明儿一早儿子想吃您亲手做的羊肉馄饨。”
见十四皇子一脸倦色,顺妃忙擦了擦眼睛,“好,那母妃就回去,明儿一早给你送羊肉馄饨来,到时候也给十三端一碗。”
十四皇子脸色瞬间变了,“母妃,以后都不要给他做吃的,也不要给他做衣服,什么都不要给他做。”
“为何?”顺妃一脸不解:“先前母妃说要去看看他,你也不让,你们兄弟俩不是最要好的,今儿这到底是怎么了,打架了?”
听来的那些话没法说出口,十四皇子憋闷得很,扭头,脸朝里,声音恹恹的:“您别管,反正,往后我不会再和他好了,永远都不会。”
顺妃从未见他这般,不禁满心担忧。
两个孩子自小就整日黏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十四每回提起十三,也都是一口一个十三皇兄,喊得格外亲热。
今儿这是怎么了,两个孩子到底闹什么别扭了,居然到了要断交的地步?
她有心再问问,可见十四精神头实在不好,便叹了口气,起身准备走,临走又确认一遍:“那母妃明儿做羊肉馄饨,只做一碗来?”
十四皇子又扭过头来,“还是做两碗吧。”
顺妃以为他又改主意了,心道小孩子就是变化快,笑着道:“知道了。”
十四皇子猜到她误会了,连忙澄清:“我是想给十五送一碗,我之前抢了他的菜,还打了他,可今天我听到他向父皇给我求情了,还一路搀我回来。”
说着,一脸愧疚之色,把脸埋在了枕头上。
这些事方才顺妃就听他说了,闻言点头:“好,那母妃还是做两碗来。”
十四皇子点头应:“好,时候不早了,母妃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行,那你歇着吧,母妃回去了。”顺妃转身出门走了。
到了院中,听到正殿传来十三皇子喊痛的哭嚎声,她下意识就要走过去瞧瞧。
刚走两步,又想起自家儿子态度坚决三番几次的叮嘱,她的脚步停住,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边走,便小声和贴身宫女唠叨:“真不知道这俩孩子究竟是怎么了,丽妃如今被禁足出不来门,还特意让人传口信给我,让我代她看顾一下十三,可十四又死活不肯让我去看,问他怎么回事又不说,真是急死个人。”
宫女低声劝:“娘娘,咱们小殿下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兴许是不好说,奴婢觉着,还是听咱们小殿下的好。”
顺妃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为难,只是回头见到丽妃,她问起此事,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哎。”
两人正走着,就见前头迎面走来两人,见到她们脚步一顿,又转身往回走。
顺妃指着那背影小声问:“我没看错吧,那是敦妃吧?”
宫女答道:“是敦妃娘娘。”
顺妃纳闷:“这大晚上的,她来这做什么?”
宫女悄声说:“许是来看十五皇子的。”
顺妃回头看了一眼景明宫的门,“那这眼看着都走到了,她怎么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