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丽亚再次表达了她对朋友的思念。
这不稀奇,算是常规的写信方式。
但随后,她话锋一转地问道:“亲爱的,你家格雷夫斯近期有没有回王城的计划呢?”
治安官夫人眉毛微微一挑,开始重视起来。
阿西丽亚在信中写着:“亲爱的艾莲娜,你是知道我们的,我也不瞒你。”
“阿托斯荒废学业多年,又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去玩乐,当时天真地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愁吃穿的。”
“可当初轻忽的可怕后果出现了——他现在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
“在阿托斯的哥哥去世之后,他勉强算是马里诺家族的临时家主了,已经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四处招蜂引蝶、寻欢作乐,反而要担负起责任来了。”
“所以,马里诺家族安排他当了一名营造官(负责建造,以及举办各种祭祀神明典礼活动的官职)。”
“但他并不是一个很精通庶务的人,日日犯难,时不时就会红着眼圈回来,一头扎在我怀里痛哭……”
治安官夫人看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无语。
她暗自忖度:“阿西丽亚可真会给她那个废物丈夫描补,什么叫‘不是很精通庶务’?我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吧!”
可能就是因为“一窍不通”的缘故……
阿西丽亚在信中诚恳地表示:“倘若格雷夫斯也计划调回王城的话,刚好可以让阿托斯将他调至王城的营造部门,这样一来,两个男人也好守望相助。”
然后,她还展望了一下未来:“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俩之间的感情,也能如我和你一般亲密无间,彼此信任。”
但其实,所谓的“守望相助”就是“互利互惠”。
也就是说——阿托斯帮格雷夫斯从偏僻小镇调回王城,而代价就是格雷夫斯需要帮阿托斯处理一些工作上的庶务。
至于后头的那句展望未来。
也是在暗示——双方毫无利益冲突,完全可以结成政治上的同盟。
更简单的翻译就是:
阿托斯太废了,完全不会抢你丈夫的功劳,挡你丈夫的路,只要帮他应付过这段时间,他绝对二话不说地支持你丈夫在营造部门站稳脚跟。
这些话,肯定不能在信里说得太明白。
但治安官夫人艾莲娜向来聪慧过人,加上她和阿西丽亚相交多年,彼此知之甚深,自然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她略微思考了几秒,首先将中间那几页涉及“夫妻感情交流”的信纸抽出来,叠好后,藏进了自己的首饰盒里。
然后,她将剩下的信放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在信上。
提前调回王城,不用在边陲小镇慢慢熬资历。
确实有利于丈夫格雷夫斯未来的前途发展。
但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
艾莲娜其实十分厌恶王城的风气。
她出生在一个非常有钱的商人家庭。
而她的丈夫格雷夫斯选择娶她,很难说不是看上了她丰厚的嫁妆。
正如司法官卡腾伯格选择了莎曼珊米纳德一样。
这些对自身政治前途存在一定野心的男人,很少会选择纯粹的婚姻。
他们多数会将婚姻视为能让自己距离目标更近一步的阶梯。
只不过有的人会做得过分一点儿,而有的人会相对良心一些。
治安官格雷夫斯就属于后者。
他正直坦诚地承认自己受了妻子很大恩惠,婚后对妻子始终心怀感激和敬意,哪怕爱意随着年龄而有所消减,也很少弄出什么事来让艾莲娜伤心(近期爱意重燃,那就更不必说了)。
而他选择外放到边陲小镇,固然是为了熬资历。可其中,也有艾莲娜的一小部分原因。
当时王城中有一部分人瞧不起出身商人家庭的艾莲娜。
她们拉帮结派,惯常做的事,就是在各种社交场合中让她难堪。
直到格雷夫斯一怒之下,选择带着妻子离开王城。
艾莲娜对此万分感激,自觉没有选错人,甚至一度产生“哪怕他花光我所有嫁妆,我也不在乎”的傻乎乎想法。
幸好,格雷夫斯治安官不是个坏人,才没让艾莲娜遭遇到什么不幸。
来到格兰特小镇后,两夫妻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
艾莲娜在此地顺利地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保罗,并且,重新振作精神,放弃了那些无聊的所谓贵妇生活,解雇了手脚不干净的管家,接手家里的账簿,迅速地将这个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她聪慧能干,通情达理,不管是面对底层的平民,还是有钱的商人,都能耐着性子,好好与之交流。
她甚至一度迫使小镇上的居民注意起镇上道路的卫生问题,最起码不能,一脚落地,满脚牛粪地抬起……
偶尔,她还会抱着一岁的儿子,带着几个仆人们,在街上溜达。
那些生在王城的贵族孩子,压根没机会看到这些底层平民的生活。
但艾莲娜认为,倘若儿子未来如他父亲一般,也选择走上政途。
那么,这些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才是他最应该了解的。
她本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儿子见识更多的东西……
却没想到现在就需要面临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