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是这么想的。但如果你觉得这想法太天真、可笑,就当没听过好了。”
格雷夫斯大人不禁对这个纨绔上司刮目相看,当即好好地将人夸奖了一番。
虽说平日里不着调,又不肯担责任,常年摆烂,可关键时刻,还不是很有想法嘛!
于是,他举办了这个宴会。
可惜正义女神的大祭司胡斯托因一些事务耽搁没能过来。
但帕特尔老先生却早早通过阿托斯,提前答允了这场会面,并承诺今天一定会到场。
然而……
“奇怪,老师从不迟到。”
在那位老先生为自己年幼的学生绽放出生命最后的一束火花时,他的另一个学生阿托斯,还在为他的迟迟不到而疑惑万分。
“也许临时有急事?”
格雷夫斯大人对没能顺利见到那位王城中知名学者,稍稍感到一些失望,但还是体贴地帮忙找了个理由。
“有可能。”阿托斯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明显畏惧的神色。
他含含糊糊地解释着:“老师最近一直在给莱奥尼殿下上课……”
“听你的语气,那位莱奥尼殿下的性情似乎不太好?”格雷夫斯试探地问道。
“啊,他不是性情不好。”
阿托斯瘪起嘴巴,端起杯子,深深地啜了一口酒,小声地说:“他压根就毫无性情可言。”
格雷夫斯诧异极了:“这是什么意思?”
“性情往往是用来描述人的,可那孩子看起来不大像人。”阿托斯嘟囔着说。
说到这里,他仿佛因为背后说了那可怕孩子的坏话而有些不安,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还走到回廊的栏杆处,从这里,向远处眺望……
隐约看到不远处的花园,他的妻子阿西丽亚带着他的侄女凯丝,正和艾莲娜夫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阿托斯被这幅温馨的画面稍稍安抚了不安的内心,正打算转身再回去……
突然,一道闪电将天空劈开一道白色的裂缝,接着是轰隆隆的雷鸣。
“这是要下暴雨吗?”
阿托斯不禁喃喃自语。
格雷夫斯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同他肩并肩地一起看向突然间就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随口说:“听说恶劣的天象,往往会伴随着什么不好的事……”
莱奥尼还在逃亡。
他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了。
提前探知他身边会带的人手,以及行车路线,这不算难查。
但明明制造出了巨大的动静,又是当街拦车,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城卫兵赶来查看?
王城的治安还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吧?
而且,自己被追杀了这么长时间,却仍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救援?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有一个敌人!
——或者说,一个藏在暗处的阴险仇敌。
莱奥尼紧抿着唇,继续朝前跑。
他跑得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王城的大街小巷分布密集,乍一眼看过去,就像蜘蛛网一样。
别说是对他这种出门就乘坐马车的人来说,哪怕是常驻居民,偶尔走到稍微陌生一点儿的地方,都少不了要绕上几圈路。
但莱奥尼的心情却出奇得冷静。
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命不该绝。
否则,帕特尔老师不会恰好在今天出现在马车上,并且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
命运既然在无形中已经眷顾了自己。
那么,也必将会在无声中为自己指明方向。
——助他脱离险境。
——然后,报仇雪恨。
但他太累了。
不太适合奔跑的绸缎鞋早就被丢弃在了路边,赤脚奔跑的时候,脚被碎石头扎的鲜血淋漓。
而被拳打脚踢过的身体,更是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额头、脸上干涸的血液又掺杂着汗水,一脸狼狈。
更糟糕的是,他的肺开始焚烧,两条腿也渐渐绵软如面条……
偏偏在这个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却又一次如影随形、渐渐逼近。
莱奥尼咬了咬牙,硬是停住了脚步。
这孩子冷静又聪明地意识到,这样永无停歇地跑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必须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他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这个决定,并一眼看到了路边的一个马房。
那是王城人租用、停靠马匹和车架的地方。
有点儿类似于现代的停车场,只不过多了个租赁功能。
莱奥尼并不知道自己具体跑到了什么地方。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马房很偏僻,并且,管理松散。
因为那位马房当值的马夫,此时正在一堆稻草上睡得香甜,毫无防备。
只要上前用剑在脖子上轻轻一划,应该就足够送他去见死亡了。
莱奥尼立刻计划杀了他,再放走几匹马,伪装成已经骑马逃跑的假象。
而自己则躲进稻草堆里,等待着黑夜来临,等待着救援到来。
主意已定!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脸上显现出一种狠厉、残忍之色,手从怀里缓缓抽出那把捡来的短剑。
但就在他准备动手的那一刻……
帕特尔老师火中的身影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