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安兴小学老师不多，还是给配了食堂的。
许多学生离家远，中午就会在食堂吃，家里条件差的，选择自己带饭，中午让食堂帮忙热一下就行，早晚两餐则是专门做给老师们吃。
食堂的厨师就一个，还是校长的老婆。
余渺厨艺不算好，只会几个简单的家常菜。
陈江林教了她几个，转头就给她送来不少调料，又找人拉了小半车蜂窝煤。
余渺平时回去供销社门口，找农民买一些新鲜蔬菜，陈江林来看她的时候，也会带一些鱼、肉、虾之类的。
陈江林来的次数多了，同事们看他们的眼神也有些不同。
私底下会问余渺，这个常常来看她的男同志，是不是余渺的对象。
余渺被问得闹了个大红脸，矢口否认，只说是朋友。
同事友善的笑了笑，没再打趣余渺，余渺只能捂着发烫的脸回到宿舍。
天吶！她可从来没往那方面想，陈江林怎么可能是她对象呢。
他们两个只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她不否认陈江林是个很好的人，也很热心，对朋友很照顾。
可是——
余渺越想越乱，干脆拿枕头蒙到脸上，不再胡思乱想。
他们俩只是好朋友！
自我暗示了几天后，余渺不再想同事那天的话了。
直到休息这天早上，陈江林又来了。
这回他什么都没带，骑着自行车，要带她去江城玩半天。
余渺看着陈江林白净清俊的脸，同事的话又开始窜进她的脑子。
直到陈江林又喊了她一声，余渺才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看着陈江林发呆，余渺迅速折身回房间，生怕陈江林看见她渐渐发烫的脸。
江城的十月还不是很冷，只有早晚起风的时候有点凉。
余渺套上浅蓝色的呢子大衣，坐上自行车后座，小心翼翼的抓住陈江林腰侧的衣服。
俩人坐车到江城，陈江林领他吃了点东西，然后带着她在江城转悠。
听陈江林介绍江城的一景一物，余渺渐渐也把同事的话给抛到脑后，恢复到往日跟陈江林相处的样子。
玩到午后，俩人都饿了。
在陈厨吃了一顿饭后，陈江林打算送余渺回去。
余渺突然拉住他说：“时间还早，现在回去也没事。”
江城下午去县里的车就那么一趟，现在过去还得等个把小时。
可是不去等车，陈江林也不知道带余渺去哪儿。
去看电影，时间不够，去爬山，路程太远。
陈江林问道：“那要不，我再骑车带你兜一圈？”
余渺摇摇头，声音忽然低下去：“要不你带我去你们从小住的地方看看吧？”
陈江林看了看余渺，唇角抿起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浅笑。
“也行，正好回去拿点东西给你带到学校吃。”
坐上后座，余渺尽力隐藏自己的开心，装出一副很镇定的样子。
家属院里还是那些老邻居，院子里晒满了上午洗干净的衣服，还有人拿着拍子，拍被褥上的灰。
看见陈江林回来，纷纷打招呼。
李婶儿刚好端着篓子出来，打算把干的衣服收下来，结果看见陈江林，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
“哟，江林啊，你这是带对象回来了？”
陈江林怕余渺不好意思，回道：“李婶儿，这是我妹妹。”
李婶儿哦一声，又道：“那你可得抓点紧啊，年纪不小了，也该找对象了。”
陈江林谢过李婶儿的关心，又说：“正找着呢。”
李婶儿这才笑笑，去忙活了。
余渺跟在陈江林身后进屋，一句话都没说。
陈江林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冲余渺道歉：“对不起，这些邻居都一块儿住了几十年，都是热心人，不是故意打趣你的。”
“我又没有生气，你跟我道什么歉。”
余渺没去看陈江林，眼睛在屋子里转悠，过后又突然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谁是你妹妹？”
陈江林笑了笑：“那不是为了让她们不要瞎猜吗，何况我的确比你大几天，以咱们的关系，充你一回哥哥不过分吧。”
余渺忽然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干脆没理会陈江林，自顾自的打量起陈江林家的小房子。
陈江林见状，去房间里拿了些吃的出来，又装了一些耐放的食材。
在家里坐了一会儿，陈江林就送余渺回安兴镇了。
从这之后，俩人相处起来远没有从前那样从容自得，不仅是余渺，就连陈江林都察觉出几分别扭来。
两辈子单身的陈江林也没发现问题出在哪，正好赵光业又动了心思要开第三家分店，陈江林也开始忙碌起来。
忙起来，许多事情就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
等陈江林稍微闲下来后，才发现自己有一个月没回江城了。
这会儿，陈江水和陈江月已经放了寒假。
陈江林匆匆收拾东西，准备回一趟江城。
陈江水和陈江月兄妹俩目目对视，陈江月说：“大哥不会忘记咱们已经放寒假了吧。”
陈江水不明白妹妹的意思：“哪咋了，大哥不是经常回江城吗。”
陈江月白了陈江水一眼，决定不跟这个没开窍的家伙说话。
陈江林回到江城第二天，就带着东西下到安兴镇。
自行车刚骑到安兴小学门口，就看见大门已经锁上了。
校长家的房子就在学校隔壁，看见陈江林，就知道他是来找余渺的。
校长媳妇伸头出来告诉他：“余老师前天的火车票，已经回京市了，过完年才回来呢。”
陈江林这才如梦初醒，暗骂自己忙昏了头。
他分明看见了陈江水和陈江月在家里，却一心惦记着，这么长时间没去看余渺，她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陈江林推着车去路边等回江城的班车，等车的途中，他才静下心来琢磨他和余渺之间的事。
也许就像外婆王秀英说的那样，其实他一早就看中了余渺。
只是那时候他对余渺的感情还太浅薄，浅薄到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要不然自己为什么要从京市大老远回江城，多次往返江城和安兴镇，就为了给余渺送东西。
刚开始，他或许是抱着感谢余渺给陈江水、陈江月他们补课，加上她一个女孩子，居然愿意来安兴镇这种地方当老师，所以他才想多照顾一下这个姑娘。
时间长了，自己也习惯了，也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在忙分店的那一个月，陈江林偶尔也想到过余渺，只是很短暂，短暂到他可以选择不去察觉。
直到此时此刻，陈江林才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是什么。
坐上回江城的汽车，陈江林小睡了一会儿，梦见他带余渺回家属院的那天。
醒来后，陈江林才终于知道余渺那天为什么生气了。
他怎么会傻到向外人介绍余渺是他妹妹！
陈江林扶额懊悔，当时余渺肯定觉得他蠢透了。
见过陈光云，第二天陈江林就买火车票反悔京市。
回到四合院时，家里只有桂嫂在打扫卫生。
陈江林问其他人都去哪了。
桂嫂说：“老先生跟老太太去邻居家串门了，江桥被同学约去了，江水和江月在别人家看电视。”
这几天陈江林一直都在赶车，外面衣服多少沾了点味道。
陈江林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家里人也都回来了。
像是提前约定好的一样，没人问陈江林回江城干什么去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陈江林像是随口话家常，问陈江桥干什么去了。
陈江桥说：“余学姐回来了，我跟孙胜、李飞他们请余学姐吃饭去了。”
陈江林哦了声，没有再多问。
陈江桥看了陈江林一眼，然后在王秀英的眼神暗示下，说：“明天我不在家吃饭了，跟孙胜、李飞他们约好了去滑冰。”
陈江水听见滑冰两个字，也举手说要去。
陈江林说：“哦，那正好我也没事，江水和江月好不容易放假，明天就一起去滑冰吧。”
陈江桥抿了抿唇，和王秀英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笑意。
感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能让人胆怯，也能让人勇敢，既克制又疯狂。
至少眼下的陈江林心里在不停打鼓，表面上谁也看不出来，依旧是和往常一样温和镇定。
只有被陈江林牵着的陈江月，感受到大哥陈江林轻微颤抖的手。
“大哥，你冷吗？”
陈江月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