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收剑,挽了个剑花,面无表情地走向顾平章。
“你要做什么?”
“日后你自会知晓。我不希望别人知晓你与我有关系。有事顾剑自会找你。”
顾平章走下台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眼神冰凉:“离我家人远一点。”
孙柳卿踢了一脚棺材,秀丽的脸上满是阴狠。
*
沈三娘地里之事忙完,有了几日空闲。陶姜在饭桌上提出要回娘家看看。
大家错愕:“你要回娘家?”
沈三娘心直口快:“那日——”
顾薇忙往婶娘嘴巴里塞了一块肉。
“唔唔唔!”
陶姜疑惑:“那日怎么?”
顾平章:“为何突然回去?”
“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陶姜想到那日孙柳卿的话,总有些不安。
“我跟你回去。”顾平章道。
“啊?”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
陶姜完全懵了。不是,顾平章是这么好心的人?
她警惕地盯着他:“你去做什么?”
顾平章笑了笑:“身为女婿,去看望岳家,是应有的礼数。”
陶姜缩了缩脖子:“真的吗?”
“嗯。”
这厮不会是察觉什么了吧?
陶姜忙摆手:“私塾还要教书,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耽误了你的正事多不好。”
“明日旬休,正好与你同去。”
陶姜一脸郁闷,说不过,又怕被发现破绽。
她都不认识回家的路。
等到出发的时候,陶姜想着孙柳卿提到的陶家人,带了些吃的用的,装了满满两大背篓。
陶家家贫,孩子又多。想到刚穿过来顾衷和顾薇的可怜样,她便多多装了些吃的。
两个背篓沉甸甸的。
陶姜清了清喉咙:“东西太多,咱们雇一辆驴车去吧?”
顾平章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嗯。”
坐上驴车,陶姜大声道:“叔,去汨水村陶家!”
心里得意,这点小事,还能让你小子抓到把柄?
炸鸡摊则由婶娘和顾薇两个去。顾薇对这门生意已经很熟了。
路两边水田里是新种的秧苗,今年少雨,好些田地都干涸了。
陶姜坐在稻草堆里,仰面躺着,嘴里叼了根稻草。顾平章连坐个驴车都端端正正,倚着背篓,手里拿了本书。
陶姜看着那些稀稀拉拉的稻子,心情渐渐沉重。
今年收获不好,一路往北,离水源越远,稻田越干涸。汨水村还好吗?
*
“到了。”
汨水村在山上,驴车上不去。
陶姜跳下车,使劲抱着自己的背篓,用力得脖子脸都涨红了。
顾平章将一个背篓放地上,回头一看,陶姜险些被背篓砸地上。
他快速伸手,提起背篓,将她解救出来。
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没用。”
陶姜:“……”
她气得小脸涨红。
“……我就是力气小点!”
“嗯,不如五岁小孩。”
陶姜,陶姜脸黑了。
她朝李叔挥挥手:“李叔再见~”
李叔笑呵呵地扬起鞭子,驾车离开。
顾平章一只手拎起重的那个背篓,往背上一甩,轻轻松松,跟背棉花似的。
陶姜蹲在地上,靠着另一个背篓,将胳膊穿过粗麻绳,稳稳当当背在肩膀上,腰部用力,脚下不停往前蹬,试图站起来。
根本起不来。
她仰头看顾平章,嫉妒得不行,咬牙开始用力,还是不行……
还把嘴唇上的伤口咬破了,一舔,咸的,“嘶——”。
“顾平章~”
她可怜巴巴地躺在背篓上,跟被拴住了一样,任凭怎么动,就是背不起来。
顾平章懒洋洋低头,“起不来?”
陶姜羞愧:“嗯。”
“来。”顾平章伸出一只手给她。
陶姜忙用两只手抓住,抓得紧紧的。
她的手热乎乎的,烫得慌,顾平章的手冰冰凉凉,她忍不住摸了摸,好舒服!
顾平章轻轻一拉,就将她拽了起来。
他嫌弃地甩开陶姜的手:“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陶姜摊开手心,一路上玩草,手掌也染得绿绿的。
“就你干净!”
她翻脸不认人,率先沿着村里小路往前。
顾平章慢悠悠跟上,看着她背影,轻轻笑了一声。
陶姜走着走着,腰佝偻下去,被背篓压得直不起身,腰跟腿成九十度,脑袋就差挨着地面。她哼哧带喘,背篓的两根带子简直要嵌进肉里去。
“顾平章!救命!”她僵在那里,“背不动了,快帮我取下。”
这里离村口才不过五十米。
顾平章无语地用一只手提起背篓,陶姜立即脱了出去。
她抹一把汗,小脸紧皱:“你是不是塞石头了,怎么这么重。”
说着就要逃出来检查。
“走吧。”顾平章叹息一声,替她拎着那只背篓。
陶姜难得生出点羞愧,伸手抓住另一边,帮他分担一点重量。
顾平章懒洋洋看她一眼,眼睛里有些笑意,“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棉花都抱不动。”
“开什么玩笑。”陶姜闹了,“少看不起人。你读书好,干活可没有薇姐儿厉害!我只是力气小点而已,其他方面可是很强的——”
顾平章突然站住不动。
陶姜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群脏兮兮的小孩正在玩闹。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脖子上套着绳子,被人当牛驱使,那些大孩子们拿鞭子抽打:“快走快走!”
还有大孩子往他身上骑,小男孩被压得趴在地上,脖子被绳子拉得往前,一圈青紫。
“喂!干什么呢!”陶姜冲过去,大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散开。
陶姜蹲下来,小男孩脏得不成样子,衣不蔽体,小肚子都露在外面,一张脸抹得看不清,只有两只眼睛柔软,怯弱,睫毛卷翘,水汪汪的,跟小狗似的。
她也不嫌脏,将小孩抱起来,让他站好。太瘦了,瘦瘦小小的。
“姐姐~”小男孩突然冲她笑。
陶姜一惊,仔细打量,他的眼睛跟原主很像。
她摸摸小孩的胳膊腿,掀开衣领,看他脖子上的青紫,轻轻吹了吹:“疼不疼?”
“不疼的。”小孩憨笑,“玩,开心。”
她回头看顾平章,试探道:“你竟然能认出我弟弟?”
顾平章静静看着她:“我又不是你,谁都不认识。”
陶姜气得吹了吹刘海儿。
确定是原主弟弟,她又心疼又惊讶。
“走吧,我们回家,爹娘哥哥们呢?你怎么一个人被人欺负?”
小孩低下头,眼泪掉在脏兮兮的脚上,打湿了泥印子。
“怎么了?”陶姜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