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姜张大嘴巴,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你如何知道的?”
这种丑闻,肯定是死死摁在府中, 绝不会外传的。
“哼, 我有的是钱, 花点钱, 四时棺材铺什么消息都能买到!”
我滴乖乖。陶姜五味陈杂。
这份行动力, 她自愧不如。
这姑娘有这心性,干什么不成?
“你跟父母说了?”
“说了。”
“他们——”
冷凝儿红了眼眶:“他们说勋贵人家, 腌臜之事不少,都怪他们将我养得无法无天。他们说我嫁过去生个世子,将爵位承袭过来,日后母凭子贵,什么都不用愁。”
“他们还说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凭什么我要跟大家一样,我嫌李家恶心!”
“那,那你——”
“打死我也不嫁!我就是死在这儿,我也不嫁!”
陶姜:“不嫁就不嫁,你找爹娘哭求,以死相逼,他们还能逼死女儿不成?”
“没用的。”冷凝儿红着眼睛冷笑,“他们怕冷府声誉受损,大伯母怕两位表姐的婚事受影响,我就算死了,也要把牌位嫁过去!”
陶姜不由同情这小姑娘。
唉。
陶姜嘀咕:“不嫁就不嫁吧。你找个比你大伯有权势的,让他不敢不答应不就行了?”
冷凝儿眼睛倏地亮了。
她死死盯着陶姜。
陶姜心虚:“那啥,我瞎说的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冷凝儿小脸焕发光彩,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嘴里念叨着:“宫里有皇后了,太子妃人选在吴国公府……”
她一边走,一边沉思。
这姑娘真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了。
第一个就打上了皇后的主意,胆子够大的!
陶姜感觉大事不妙,怕承恩公日后找她算账,当即要溜。
“小娘子,我店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凡事三思而后行,我今儿可是给小娘子送吃食的,什么都没说啊!”
她走到门口,拉住春喜:“千万记住了。”
春喜没听见她说了什么,满头雾水答应:“晓得了,小娘子给我家姑娘送吃食来的。”
“嗯嗯。”陶姜回头一看,冷凝儿魔怔了,还在屋里转圈思考呢。
她赶紧溜了。
回去后,她左思右想,冷凝儿上哪去找个比承恩伯还有权有势的人去?
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不可能。
皇室子弟都封了王在封地上,当今太子和武王都早早与外家结亲。
除非她能撬动这两家的墙角。
难。
简直不可能。
按照书中剧情,皇帝今年驾崩,太子即位不到一年,明年夏,魏王就要登基。
这一年事情很多,她的婚事定然要往后推。
若是明年能找到办法,也不是不能摆脱这门婚事。
她看冷凝儿相当有魄力,一个闺阁小姐,竟连找四时棺材铺买消息这种事情都能做到,她做出什么事情来,陶姜都不奇怪。
汴京城的春日短暂,几场文人清谈,几场春雨,草长莺飞,杏花梨花谢了,嫩绿的芽儿钻出枝丫,满城柳絮纷飞。
转眼人们脱了厚衣,换上薄衫。
天气越发热了。
短短四个月,顾平章在国子监每月考核中拿够了八分。
金宵等人十几岁入学,如今二十几岁,仍未拿到八分。
顾平章此举,不知打了多少人的脸,也惹了无数眼红。
学生中对他的议论不断,他的出现,颠覆了国子监三年才能学满历事的传统。
一般而言,国子监学生用一年半时间在正义,崇志,广业三堂学习儒家经典,学成合格以后,升入修道,诚心二堂,再用一年半时间学习历史。
经史俱通,文采优秀者才能升入率性堂。
率性堂每月考试一次,成绩优秀者给一分,良好者给半分,差劣者不给分,最优秀者一年内能取得八分,就算是及格。1
如此,一个国子监学生所有的文化课便告完成,接下来进入历事监生行列。
历事监生合格后可以不参加科举直接入仕,大多数科举能力不行的官宦子弟便通过此途径入朝为官。
但是参加科举,能取得为官的更高起点。
毕竟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顾平章作为国子监学生,若要考科举,必须先历事。
监生历事的衙门,有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六科、通政司、光禄寺、行人司、五军都督府、御马监、尚书司等几乎所有军政实务衙门。2
四月中,顾平章学业完成,拿到历事监生名额,被分派到大理寺。
他每日从国子监出发,去大理寺历事,处理公务,晚上必须回国子监。
这是太祖定下来的规矩,若有违背者,痛决。
传言太祖皇帝曾经到国子监检查,问:所有历事监生是否都规规矩矩按时返回国子监?
结果只有户部历事的学生还没有回来。
问其原因,原来是户部离得太远,从国子监到户部往返十余里。
太祖便给历事监生驴钱,令赁驴而行,并成为定例。
陶姜曾跟随顾平章到大理寺去。
当然,她进不去衙门,只是跟着他认了认路,顺便跟他商量稻种和土豆的事情。
顾平章每日都忙于案牍,大理寺案件堆积成山,他很快瘦了一圈,眉眼越发冷峻,轮廓越发锐利。
只有开口说话的时候,陶姜才安心,还是她认识的顾平章。
她看老板这么辛苦,也不好意思躲懒,每日派人送吃食去,偶尔才自己送一次。
自从上次撞见他与孟庭湘见面,她就觉得不自在。除非婶娘硬要她去,否则她都打发人去。
如此几次后,顾平章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四月她送了两次。这人埋首案牍,桌上全是案卷,穿一袭滚边玄黑色道袍,整个人瘦削,内敛。
陶姜感觉他冷冷的,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也没放在心上,送完吃的就回来了。
五月初四,婶娘压着她又送吃食去。
“问问平章,明儿端午,让他回家来吃顿饭,哪有人成日里这样忙公务的!你劝劝他!”
陶姜应了。
大理寺门口侍卫吃了她的糕点,拿了她的赏钱,每次都放她进去。
顾平章的同僚都认得她。
她见了顾平章,这人屋子里堆满了案卷,正弯腰埋首,提笔疾书。
陶姜将食盒放下。
顾平章手一顿,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笔走如云,写了一炷香功夫才停下。
陶姜早坐在椅子上,不把自己当外人。
与她关系好的小子提了茶壶来,陶姜送他一包糕点,那小子欢天喜地在顾平章发现前跑了。
陶姜端着茶碗喝茶,翘着二郎腿。
顾平章直起腰,将笔挂到笔架上。
“婶娘问你明天可否回家吃饭?明日是端午,她包粽子。”
顾平章道:“回。”
“哦。”
没有人说话,空气安静下来。
陶姜瞅他一眼。
以她的经验,这人绝对在生气。
“我带了你喜欢的东坡肉,还熬了莲藕排骨汤。婶娘念叨你公务繁忙,不注意身体,特意让我做的。”
陶姜殷勤地开始摆放碗筷。
“快吃吧!”她笑嘻嘻地将筷子递给顾平章。
顾平章看她一眼,接过来,问:“店里可有事?”
陶姜头摇成拨浪鼓:“没有,好得很,一切正常。沾了吴国公府的光,没有人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