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打我皇姐的主意?”
前世今生,这还是齐景之第一次听到别人将自己和她联系在一起。多年藏匿于心的秘密被人当面戳破,原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今日遇到公主,只是偶然,公主金枝玉叶,臣下……不敢肖想。”齐景之伏跪在地,言辞恳恳,柴熙和即使将信将疑,心中却隐隐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清楚,皇姐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此事自有父皇去操心。但是皇姐多年养在深闺,天真烂漫,对外面的人和事,总是少了几分警惕。
“我母亲早逝,父亲久积沉疴,家中大权全由叔父把控,整个齐家,没人希望我回去。”柴熙和跪直了身子,双手作揖:“还望六皇子助我一臂之力。”
柴熙和盯了他片刻,并没有一口应下来:“我没有皇姐心善,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齐家的家事,谁做齐家家主,于我没有分别。”
“有分别。”齐景之仰起头,对上柴熙和盯双目,眼里一片清明:“齐家虽然败落了,但六皇子想必不会忘,齐家靠什么起家。”
洛南产铁,洛南齐家的先祖是兵器铸造师,齐家世世代代精于此道,在大周初建时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是近几十年,升平日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齐家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起来说话。”柴熙和语气缓和了不少。
齐景之挣扎着起身,费劲地整理好衣衫。
“殿下虽是嫡子,名正言顺,但二皇子、三皇子参政多年,在朝中已有根基,陛下久不立太子,六皇子也该为自己考虑。”
柴熙和垂眸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接话。
都说父皇宠爱母后,所以当初不顾一切扶她走上后位,爱屋及乌,于是对皇姐百般疼爱,特许她和皇子们一样,以“熙”字入名。
可是于他,父皇却从未有过一丝偏爱。几个哥哥都早早入了朝堂,只有他,还在宫里跟着几位师傅读书。
“只要殿下送我回去,齐家上下,愿唯殿下马首是瞻。”齐景之低着头,忐忑地等着柴熙和的回应。
眼前这个和柴熙筠有几分相似的皇子,一年后便会被立为太子,这也是他前世想方设法出现在皇帝寿宴上的原因,他要借太子的势,回到洛南。
没想到还没等到柴熙和的首肯,却先等来一阵叩门声。
“进来。”
门外内侍应声而入:“殿下,三公主来了。”
一听是柴熙筠,齐景之的心瞬间跳漏了一拍,她这么晚过来,难道是来看他?
然而后来他躺在床上干瞪着两只眼,直到困得睁不开,也没等来柴熙筠。
柴熙筠右手拖着腮坐在镜子前,任春儿一下一下梳理着长发,或许是春儿梳的太过舒服,又或许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慢慢的竟有些睡意。
昏昏沉沉间,突然一下头皮扯得生疼,她不自觉地发出“嘶”的一声,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公主恕罪。”春儿赶紧立在一旁,垂着头,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不住地摩挲着手中的木梳。
“无事。”说着,柴熙筠起身,朝床榻走去,刚走出两步,却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明明一大早还饶有趣味地同自己开着玩笑,上午出了一趟门,回到凤阳宫,便开始心不在焉。
“没……没有。”见公主盯着自己看,春儿慌忙避开了眼神。
“那你今天……”,见春儿目光躲闪,没有开口的意思,柴熙筠便也作了罢,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现在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
三日后的俞林宴,是父皇专程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宴会,既然沈修远依旧是探花郎,那俞林宴上的赐婚,八成也逃不过。
当年人人称羡的鹣鲽情深,如今想来,荒唐之外,令人作呕。
今生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翌日,齐景之正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自己昨日同六皇子讲的那些话是不是操之过急,让形势逼迫下的无奈之举,倒显得像一场算计。
“齐景之?你醒着吗?”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动静不大,他却立即分辨出来人是柴熙筠。
想到昨夜他翘首以盼,却没等来她的身影,更不知她何时离开,他心里不免有些落寞。
“齐景之?”柴熙筠又在外面唤了一声。
此刻他的心像被猫爪挠着一样难受,他默默告诉自己,再唤一次,再唤一次他便应声。
一、二……一直数到五,外面却没了声响。
齐景之突然有些慌,刚想出声“我醒着”,可是因为一夜没喝水,一开口,声音梗在了喉咙里。
他挣扎着起身,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一瘸一拐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一阵凉风袭来,他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方才在较什么劲?他有什么资格同她较劲?
对她而言,自己不过是昨天刚捡回来的一个陌生男人,同她先前捡的那些猫猫狗狗并没有什么分别。
面对赵王,她肯出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后来又把自己送到重华宫,她一个善念,抵过自己前世苦苦挣扎的一年。
他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齐景之心里渐渐沉静下来,慢慢地合上门,然而只剩一条缝的时候,却被一股来自外面的力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