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眨眨眼,立刻把自己的谄媚程度再往上拨一个等级:“原来是治人官大人啊!真是失敬失敬,那个……那个,不知治人官大人,这是想把我们带去哪啊?”
治人官看看他,突然嗤笑一声。
“我看你的脑子不怎么灵光,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向我打听事情吗?”
孟昔昭盯着他,看了一瞬,然后,他把微张的嘴唇闭上,露出一个愧疚又胆怯的笑容来:“您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治人官本来就不想搭理他,他过来,其实是找谢原的。
都淋成落汤鸡了,还不减半分美貌,很好,能不能让公主消火,就看这人了。
秉着不能出错的原则,治人官问谢原:“你叫什么名字?”
谢原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把嘴巴抿了起来,他不知道什么叫吓傻了,只能躲避一般的低下头,不再看他。
治人官一见,脸色就要变,孟昔昭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您别生气!他天生不懂交际,平日就很少说话,如今又受了惊吓,您就是逼他,他也说不出来,我告诉您不就行了吗?他、咳,他姓孙,叫……孙大圣!”
谢原:“……”
你这灵感是来源于孙厚全和石大壮吗?
治人官觉得这名字有点土,跟谢原的气质不太相符,感觉不是很满意,而且,他注意到刚刚孟昔昭回答的有些结巴,心里起疑了,于是,他又问王司理,“你叫什么?”
王司理张张嘴,然后条件反射的看向孟昔昭。
孟昔昭呵呵笑了两声,说的比刚才顺畅多了:“他叫朱八戒。”
王司理:“…………”
好像也是个正常名字,但他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治人官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佛教徒,对王司理的态度顿时更差了,同时,他还呵斥孟昔昭:“我问的是他!你总插什么嘴?!”
治人官带着满腔怒火,看向贾仁良:“你呢,你又叫什么?!”
贾仁良看着怒气冲冲的治人官,顿时想起来昨晚那四个死去的衙役,贾仁良嘴唇轻轻的颤了两下,然后,眼睛一翻,晕了。
治人官:“…………”
这时候,孟昔昭在一旁小声道:“大人,他叫沙老三。”
治人官被气得刀都出鞘了,这回,他终于看向了这边的孟昔昭:“说了半天,你又叫什么?!”
孟昔昭看着他那把寒光闪闪的刀,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我叫金三藏。”
师徒四人一个没落,全被孟昔昭嚯嚯了一遍,然后,他便先发制人,猛地朝治人官扑过来,然后抓着囚车上的木板,喊得撕心裂肺:“大人!别杀我,你留我一命,我是来自幽州的商人,我们家特别有钱!你只要饶我一命,我一定奉上黄金万两!”
治人官本来都准备杀他一个,以儆效尤了,听到黄金万两,他惊了一下:“你有这么多钱?”
孟昔昭赶紧点头:“有啊!必须有,您别看我们一行四人,其实最有钱的人就是我,沙老三是我的家院,朱八戒是我二舅,他们一个是伺候我的,另一个是跟我出来蹭吃蹭喝的,孙大圣他是我朋友,但家底都没有我丰厚,我家可是跟匈奴经常做生意的,匈奴大王子呼日恰您知道吗?他养的牛羊,以前都是卖给我的!可是从去年开始,不知道这大王子为什么,突然不跟我们做买卖了,我这才被逼无奈,准备换个营生做做,听说隆兴府有财可发,我就带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谢原:“……”
他有点震惊的看着孟昔昭,这可真是张口就来啊,不行,他也不能落后,赶紧背一下,省得回头穿帮了。
来蹭吃蹭喝的二舅王司理:“…………”
你连假身份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好点的吗?!
治人官没注意这俩人的表情,他已经被孟昔昭说的愣住了。
本来以为就是顺手绑来了一个二等货色,怎么听这意思,这人还挺有背景的。
跟匈奴的大王子经常进行生意往来……这生意都做到跨国了,看来规模不小啊。
治人官虽说对匈奴了解不多,但基本的信息还是知道的,匈奴大王子去年因为夺嫡失败,一直被左贤王关在自己的府邸里,重兵看守,还不知道能不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升斗小民怎么可能知道大王子叫什么名字,还把这种细节都说对,对于孟昔昭的大商人身份,治人官算是相信了。
他下意识的就想把这人也送到公主面前去,但转念一想,这人是幽州的,幽州离这四千多里地,不管做生意,还是拿赎金,都太远了,路上变故太多。
而且说出大天来,这人不就是个做生意的么,公主不喜欢商人,嫌他们心眼太多,要是送过去,搞不好还要挨一顿骂。
治人官这么想着,突然又看向谢原:“你也是商人?”
谢原紧张的看着他,由于在骗人这方面不太熟练,他直接就点了一下头。
治人官挑挑眉,突然伸出手,把谢原的胳膊拽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他的手,治人官就冷笑出声:“哪个商人食指上会有茧子,再看你这通体的打扮,你是不是觉得南诏人都愚笨到这种程度了,连你什么身份都看不出来。”
孟昔昭闻言,赶紧替他解释:“大人,他没骗您,他们家确实跟我们家一样,都是做生意的,但他不是啊,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小时候可聪明了,只是长大以后,这才华不再,成绩也是一落千丈,这不,去年科举,又落榜了,所以我才带他出来散散心。”
谢原:“……”
人设补充的太快,他有点跟不上了。
治人官又看向谢原。
文人?文人好啊,公主喜欢文人,也喜欢武人,反正就是不喜欢商人和心眼多的人。
南诏对于齐国人有两种态度,没用的,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的,就没有好脸色,要么杀,要么利用殆尽、扔回齐国,但要是有点用处的、有那么一种优势的,他们态度会好一些,因为这种人是有可能被同化,留在南诏国,成为他们一份子的。
无论如何,这俩人地位都不低,就算不会留在公主身边,将来也能活下去,搞不好还被送回齐国,跟他们南诏做做生意呢,所以,治人官没有之前那么恶劣了,还解答了孟昔昭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我们要回南诏的国都,宁仁府,你们这些人,如今都是南诏的俘虏,你们几个,另有去处,而你——”
他指着谢原:“我会把你送去罗萨花公主面前,能不能留在公主身边,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可提前告诉你,跟着公主,吃香喝辣,要是不能跟着公主,你过的日子,会比这两天赶路还凄惨无数倍。”
治人官只是想敲打敲打谢原,让他好好表现,谁知道,一听这个消息,谢原脸色大变。
不止谢原,连孟昔昭都是脸色大变。
以前只是听说南诏抢男人回去生孩子,没想到真被他们碰上了啊!
这哪行,虽说他们连回去的希望都看不见,可要是真的和南诏女人发生了关系,那他们回去也没用了!
更何况这还是南诏公主,这人是想送谢原去死啊。
孟昔昭着急了,他连忙把脸挤到囚车的缝隙间,竭力打消治人官的念头:“不可啊!”
治人官不爽的看向他:“我跟他说话,怎么总有你的事,那你说,为什么不可?”
孟昔昭看一眼谢原,后者接收到他的眼神,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然后,孟昔昭就把头转回去,对治人官开口了:“因为我这个朋友,他不举!”
谢原:“…………”
治人官盯着他,过了整整一秒,才勃然大怒:“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们公主那么漂亮,你们还嫌弃,还用这种借口搪塞?去死吧!
孟昔昭见状,吓得后退一步,却还是坚强的说:“这是真的,不止他,连我也是不举!您不信的话,您到时候可以把我送去公主面前,一试便知了!”
治人官:“…………”
试试就逝世。
他要是真送了一个不举的男人去给公主享用,他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看孟昔昭这斩钉截铁的模样,治人官觉得他不像是说谎,可这也太离谱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举?!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只见孟昔昭眼神闪烁了好几下,治人官觉得有猫腻,逼问了一番之后,孟昔昭才苦着脸说了实话。
“其实……其实来隆兴府做长仙生意,是幌子,我带着我二舅,还有孙兄一起过来,是听说隆兴府里有个专治隐疾的老大夫,医术特别高明,我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呗,孙家就孙兄一根独苗,也急得不行,这才让他跟我们一起上路了。那老大夫住的还特偏,在深山里面,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还迷路了,然后、然后就遇见各位大人了。”
治人官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明明处处都不合理,但听他这么一说,仿佛又全都对得上?
等等,不对啊,他俩不举,为什么还要带个二舅出来。
听孟昔昭刚才那口风,好像二舅也有那方面的问题,治人官嗖的扭头,看向王司理的眼神仿佛要冒火:“别告诉我,你也是不举。”
虽说孟昔昭不让他说话,但他还是麻木的开口了:“不,我是年纪大了以后,早/泄。”
治人官:“…………”
孟昔昭:“…………”
嗯,这么说也行。
第76章 杀意
治人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几个。
似乎是觉得连跟他们说话, 都有可能染上某些不知名的毛病,治人官的眼神在他们四个身上依次巡过,然后冷笑一声, 走了。
他的手下们从刚才开始就不吃东西了,而是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此时见到老大回来, 一群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但这回他们长心眼了,因为说的是跟这四个人有关的, 所以用的全是哀牢语。
孟昔昭一直看着治人官的脸色,然而这人情绪并不外露, 孟昔昭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态度。
默了默, 孟昔昭坐回到边缘处,还伸出手, 把贾仁良往干燥的地方带了带。
本来贾仁良就一惊一乍的,南诏人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就能吓晕过去, 再淋上一场大雨, 他都怕贾仁良在南诏人动手之前,就先把自己给弄死了。
谢原见状, 也往孟昔昭身边凑了凑, 王司理又冷又怕又饿,早就不想坐在这边了, 他赶紧跟着一起动作,只能容纳一条腿放置的地方,居然被他硬生生的挤了进来。
不用淋雨了, 王司理很开心,但他更开心的是, 待在孟昔昭身边,他就没那么害怕了。
孟昔昭对他十分嫌弃,可囚车就这么大,他也说不出让他滚一边去的话。
谢原偷偷觑着那边的南诏人,见他们讨论的挺热烈,谢原也赶紧小声问:“他们能信吗?”
孟昔昭同样看一眼那边,迎着谢原和王司理紧张的眼神,孟昔昭摇摇头:“估计不能。”
毕竟这事逻辑上虽然通顺,可情理上,就太离谱了,哪能所有事都这么巧的发生了呢,就像他们,要不是亲身经历了,孟昔昭也不相信一个人能这么倒霉,明明已经靠着迷路躲过一劫了,居然又被当成货物抓回南诏了。
王司理一听就急了,“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惹怒了他们,咱们怎么办啊!”
孟昔昭:“……”
那他还能怎么做?
孟昔昭虽然没去过宁仁府,但他知道,当年被抢走的几座城,宁仁府跟赣州是挨着的,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要到南诏的大本营了。
到了那地方,还想靠自己这弱鸡的体力逃出去,那是门也没有啊,可他也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待在南诏一辈子。他家在齐国,他费了这么大的劲,才让自己当上三品知府,他为的是回去以后,能正式进入三省六部,能得到更大的话语权,而不是像现在,到了南诏,再重头开始!
更何况,南诏会给他重头开始的机会吗?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他都不敢去想,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怎么逃,孟昔昭不知道,他现在也没法立刻就想出来万全之策,他只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要回到齐国的,谢原也是,而他们既然要回去,就绝对不可以沾上这种要命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