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敬之愣了一下,将手中的嫁衣放到圆桌上,拿起那一叠画纸,上面是魔方的解法,这个人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画出来了。
就在他感叹沈星言有这耐心时,沈星言已经到了桌前,可对方只是瞟了一眼那金灿灿的嫁衣,没有任何反应。
“额……这个是,北狄使团送来的,说要你穿上这个。”谢敬之尴尬的解释着。
沈星言并未作答,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事,转而道:“使团会从嘉裕关出,你去申请随行护送使团,等到了嘉裕关你就可以回家了,只要我走了,他不会再为难你。”
谢敬之皱起眉,问:“你真的要去北狄?我觉得那北狄王也不是好东西。”
沈星言淡淡一笑,“你想多了,我不一定能见着他。”
谢敬之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沈星言已经让人推着他去沐浴了。
使团接人那日,沈星言还是穿上了那身嫁衣,那嫁衣是宴君澜按着他原来的身量做的,可他如今瘦削的厉害,那衣衫就显得异常宽大,加之他大病初愈,唇无血色,面色苍白,穿上那嫁衣竟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元宝推着他出了东宫,秦尚和谢敬之等在门口。
祁英没来,宫文殊也没来,却来了章明赫。
章明赫笑容温和的望着他,像是个慈爱的长辈。
“沈公子,老夫亲自送你去嘉裕关。”
沈星言明白他的用意,这是怕有人动手脚。
一个小太监疾步跑到元宝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元宝握着轮椅的手一颤,眸中蓄满了泪水,他看向椅子上的男人,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声“沈公子”。他哽咽的道:谢谢你。
沈星言知道章明赫替他寻回了弟弟妹妹们,看着走到面前的老人,他扯唇一笑。
“有劳首辅了。”
章明赫示意身旁的人退下,他亲自推着沈星言的轮椅朝着宫门口走去。
“答应你的两件事已经办妥了,至于你儿子沈亓珩,圣上已经同意放过他,等你出了燕京,就会传出前朝皇孙暴毙宫中的消息,老夫会把他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平安长大,但,他若有一点不轨之心,你就怨不得老夫下狠手了。”
沈星言沉思片刻,最后释怀一笑:“嗯,我明白,若是可以,请师叔收他为徒,对他好生教导,莫要生了谋逆之心。”
章明赫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嗤笑一声。
“你想把他塞给老夫?你不知道最想他死的是老夫吗?不怕老夫弄死他?”
“反正他的生死都在师叔一念之间,师叔若觉得他有谋逆之心,趁早弄死便是。”
沈星言这话说的诚恳,语气四平八稳,反倒让章明赫懵了一下,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悦的蹙起眉:“老夫连你都能下手,更何况一个垂髫小儿?你凭什么觉得他在老夫身边能活的更久?”
沈星言抬眸遥遥望着宫门口人头攒动之处,他释然一笑:“因为我相信老师的眼光。”
章明赫心脏猛然一震,转而细想了一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让沈亓珩脱离他的视线,整日担心那孩子会不会谋逆,什么时候该杀了,以他的性格说不定哪天忍不了就让人把那孩子砍了,不如放在他身边日日看着,沈亓珩还小,有可塑性,将来改了名,加以诱导,养成胸无大志的更安全。
他这般想着,竟突然对沈星言生出几分钦佩,他自问自己是个算计人心的高手,可他不得不佩服这孩子比他还能拿捏人心。
木质的轮子碾过青石板,沈星言看着那圆拱的宫门越来越大,在出宫门前,身后的人终是答应了。
“以后,那孩子跟着老夫姓章了。”
沈星言轻轻“嗯”了一声。
章明翰轻叹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颗药丸递给他,沈星言接过他手中的药丸。
章明赫说:“圣上还是想留你一命啊,这是假死药,对他,我同意了,但你知道,你若活着就是那五万大军希望,所以……”
沈星言随手丢掉了药丸,黑褐色的药丸咕噜噜的滚在地上,被后面跟着的元宝一脚踩烂了,元宝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踩了什么东西,依旧远远的跟着前面的两个身影。
章明赫没想到对方这般干脆,仿佛丢掉的不是留他性命的药丸而是一颗没用的石子。
“我不需要这些,但请师叔带回我的头时别让珩儿看见。”
章明赫怔愣了一瞬,他问:“你就没想着留个全尸?”
沈星言却是一声轻笑:“没那么想不开,师叔若不嫌麻烦帮晚辈把尸身带回来便是。”
章明赫笑出声:“你倒是随意,但你放心,你的头我会让人给你缝回去。”
“那就有劳师叔了。”
章明赫看着眼前的人如此豁达,他叹气道:“你这样倒是显得老夫越像个小人了。”
“师叔放心,晚辈不会让您为难,圣上他怪不到你头上。”
“倒不是担心这个……”章明赫想了想,道“其实,那合欢噬魂散……”
“晚辈知道,那不过是红花和一些罕见的温补药材熬出来的水罢了,晚辈不是女子,也没有身孕,无碍。”
章明赫有些诧异,“你竟知道?”
沈星言只是轻“嗯”了一声,他自是知道,也不愿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