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娘正专心咒谢家呢,冷不丁听到老头子的声音,没好气地回答:“你一个月挣几个钱?买肉买肉,你倒是像谢家一样,白得一百斤肉,我天天换着花样给你们爷俩做都行!”
叶大叔:“这不是还有大丫寄每个月寄回来的钱,二丫也给了钱呢。”
叶大娘:“大宝以后读书娶媳妇儿,哪个不要钱?你以为这点钱够用啊!”
叶大叔也就随口一说,被叶大娘怼了一嘴,他就没话了。
“别哭了。”叶大娘把宝贝儿子抱起来,“等会儿妈肯定想办法让你吃肉。”
叶大宝听到他妈的保证,马上不哭了,噘着嘴提要求:“要红烧肉!”
叶大娘:“……”倒霉孩子!
一家三口说话的这会儿,菜香从厨房传到了叶大叔的鼻子里。
叶大叔抬眼看了看厨房里炒菜的闺女,皱眉道:“你要把三丫留到什么时候,她今年也二十了。”
从前他们没生大宝的时候,还想过留个女儿在家招赘呢,现在生了大宝,一心一意全扑在儿子身上了。
叶大丫老早下乡了,每个月还被老两口逼着寄钱回来。
只要有哪个月不寄,他们就托人去那边儿的大队上说她不孝。
叶二丫呢,嫁人的时候他们讹了李家好大一笔钱,那李家的人到现在见到他们都不说话。
但叶二丫有本事啊,能把丈夫牢牢抓在手里,还能一边拽着方长平。
现在叶家的开销几乎都靠着叶二丫这个大宝贝。
叶大娘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厨房,压低了声音:“不是你说的吗,家里得留个丫头干活。等大宝上了学随便把她配给哪个老鳏夫当续弦呗。”
“不行。”叶大叔反对,“她现在在家里,吃的比干的都多,还是早点把她嫁人吧。”
叶大叔倒不是心疼叶三丫,他看着叶三丫每天“游手好闲”,浪费他的粮食,他心里不得劲儿。
人家谢文林找的儿媳妇儿就能上山摘果子打野猪,给家里创造收入,他家的丫头片子一个都不行!
叶大娘想了想,好像也没坏处,少个人吃饭还能拿份彩礼钱。
她应道:“行,我上回听说隔壁弄的张麻子想找媳妇儿,我改明儿去问问。”
张麻子三十多了,早年间跑了个老婆,后来一直没找。
一个人赚钱一个人花,听说连小电灯都装上了,指定攒了不少钱!
像三丫这样的小姑娘配他,张麻子还不得乐开花。
这厢叶大娘和叶大叔想的美滋滋,那厢叶三丫刷白着脸蛋站在门后……浑身发寒。
……
受谢家的影响,今晚弄堂里的好多人家都做了肉吃。
没条件的也去弄了点猪下水解解馋,猪下水是不要肉票的紧俏货,一弄堂的人涌过去,几秒钟就被抢完了。
怪就怪谢晏和做的红烧肉香味太足了,家里有小孩的都闹着要做红烧肉。
于是光买了肉还不够,还得做红烧的。
其他人家怎么样且管不着,但和谢家同一个胡同的胖婶家,方家,马家今晚都吃了红烧肉。
胖婶皱着馒头脸,闻着窗外飘过的红烧肉味儿,心里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胖婶:“人家那红烧肉怎么这么香呢?”
她用筷子戳了戳自个儿碗里的肉,红彤彤的,也香……可是别人家的更香啊!
胖婶家那口子老袁斜睨了她一眼:“平常这么爱吃肉的人,今天怎么不吃了?”
能和胖婶做两口子,老袁的身材也是圆溜溜的,两个胖子,偏偏生出了个瘦子。
胖婶儿子袁朝,儿媳妇汪春秀都瘦的和麻杆子一样。
老袁祖上就住茶山弄这一片儿,所以在柳树胡同有两套房,一套自己住着,一套儿子媳妇儿住。
不过他们这也不算分家,吃饭还是一块儿吃。
袁朝抱着儿子小军喂饭,他倒是没啥二话,有的吃就行。
汪春秀说:“谢家大哥好像是个厨子吧?这厨子烧菜,铁定和咱们一般人做的不一样。”
胖婶没好气地看她:“就你会说!谁不知道啊!咱又吃不着。”
她最烦她这儿媳妇儿了,一天天的,尽眼高手低。
给她安排什么工作都挑着挑那的,满脑子只有赚大钱,投机倒把那一套。
她都快愁死了。
第26章 红烧肉到嘴啦
汪春秀不搭理胖婶的气话, 脑袋瓜一转,马上道:“妈,你给我装点生的肉, 再给我拿两块糖, 一条小腊肉来。”
胖婶奇怪:“你要干嘛?”
汪春秀急吼吼的:“快点儿, 再迟会儿人家吃完就没我们的事儿了!”
袁朝恍然大悟:“你要去换谢家的红烧肉啊?人家能给你吗?”
袁叔也笑了:“人家都烧好了,要你这没熟的干嘛, 别白费功夫了。”
他听谢文林那老小子吹了一下午的牛,知道谢家现在是儿媳当家,他家儿媳厉害着呢。
汪春秀:“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胖婶算是服了这个儿媳妇儿了, 她虽然也不相信汪春秀能换成, 可是她实在是馋啊!
“试试就试试。”胖婶妥协, “正好永芳答应我要和我换几个果子, 你把这两个鸡蛋也带过去吧。”
胖婶把没烧完的肉用报纸包了起来,又包了一小节腊肉, 两块小麦芽糖, 还有两个鸡蛋。
汪春秀给它们全摆在了小篮子里,往手臂上一胯就出门了。
“好儿子, 你猜妈妈能把肉带回来不?”袁朝给小军喂了一大口粥, 在小军睿智的目光下,抢先说:“爸爸猜不能, 你只能选别的了。”
袁叔无语:“欺负自己的儿子,你可真有出息。”
这下胖婶吃饭都吃不定心了,隔三差五就抬头看看窗外,直到汪春秀提着满满当当的一篮子东西回来。
一家三口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了。
汪春秀的脚还没踏进屋, 浓郁诱人的红烧肉香气就把几个人熏的够呛。
离近以后,那香味更霸道了。
胖婶接过篮子惊呼:“妈呀!你真拿回来了?从谢老三媳妇儿手里?”
汪春秀得意:“这有啥难的。人家小曲没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她人可和善了,给了咱们五个果子,只收下了糖和鸡蛋,腊肉死活没收。”
“真有你的!”胖婶更惊喜了:“你咋说动谢家那几个小的的?”
袁叔和袁朝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汪春秀不吊他们胃口了,慢慢说道:“直接问他们换他们肯定不会给我啦,只要动动脑子换个说法就行。”
袁朝好奇:“怎么换个说法?”
汪春秀:“哎呀,就是拿生肉过去,请谢家大哥帮咱们‘加工’,这不就结了!”
“加工”这词儿,在这时候已经不稀奇了。
只不过人家都是拿着食材去工人食堂加工,没有找私人加工的道理。
袁朝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媳妇儿!你真牛!”
就连胖婶都不得不承认,她这儿媳妇在“歪门邪道”上还真是天赋异禀。
袁叔:“快快快,以后再说这些!红烧肉都快凉了,别把孩子馋哭了。”
胖婶一眼看穿了自家男人的心思,但顾不及揭穿他,她也快被馋死了!
一只碗扣在另一只碗上充当盖子的角色,当淡青色的碗被揭开,鲜红油亮的几块红烧肉整整齐齐地码在碗里。
每一块肉都切得很厚实,大小均匀,晶莹剔透,独属于红烧肉的香甜味直钻进鼻腔,势不可挡。
胖婶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肉,标准的五花三层,肥肉部分已经快要炖化了,夹起来的时候差点儿没夹住,摇摇晃晃,吓了胖婶一大跳。
她急忙用嘴接住,入口的鲜甜丝滑和瞬间化开的口感让她不自觉地瞪大双眼。
袁朝:“靠!太好吃了!太好吃了!这玩意儿是肉吗?这是肉?”
袁叔和汪春秀也惊呆了。
三岁的小军哗啦啦流着口水,拼命扯袁朝的衣服:“爸爸爸爸,我也要吃!!”
袁朝看了一眼小儿子,又看了看手上的肉,痛心疾首道:“儿子,你未来能吃到这玩意儿的日子还很多,爸爸过一天就少一天了,你还是让让爸爸吧。”
说完袁朝不客气地把肉吃了,小军呆了呆,下一秒哭得震天响。
但这个家里现在已经没人理会他了,小小的一碗肉,婆媳父子你争我抢,筷子在空气中纵横交错,挥舞出残影。
于是最后一块肉以胖婶的胜利告终。
苦于肉少,四个人都没吃尽兴,但再让他们吃自个儿家的肉吧……算了,和谢晏和做的一比,那简直就是猪食!
袁叔不禁感叹:“吃完这顿,往后我还怎么吃你做的饭啊。”
对面两个小夫妻深有同感地点头。
胖婶:“……”我还在这呢?
不过胖婶没力气和袁叔计较,她也在郁闷,她家剩下的红烧肉怎么办,以及……谢晏和为什么不是她儿子?!
人家范永芳怎么命就这么好呢!
“诶对了!妈,刚我走之前小曲和我说了件事儿。”汪春秀突然想起来:“她说以后谢家大哥接加工的私活了,家常小菜拿过去给他烧的,八毛一个菜包含调料费。他还接生日宴,满月酒,结婚酒席啥的……按选的菜定价。”
曲灵说的时候,汪春秀觉得她疯了,所以没回家和胖婶说。
倒不是觉得曲灵“投机倒把”,从某种角度,汪春秀特别欣赏曲灵这种和她一样有想法的年轻人。
她纠结的是价格,八毛!八毛能卖一斤不到点儿的肉了,谁会花这个冤枉钱请人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