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里人声鼎沸,皇城大内,早早的天擦亮之时,便开始渐渐的多了生气。
朱允熥在彩莲、彩蝶两名小宫娥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暗青色绣百兽曳撒。
因着今日要去曹国公府,寻李九江那憨货学习兵事,朱允熥特意为自己寻了一把刀悬在腰间。
“郡王今日要甚时才能回宫?”年岁稍小一些的宫娥彩蝶,为朱允熥抚平身后腰间的褶皱,低声询问着。
彩蝶和采莲都是自小就做着伺候朱允熥的差事,可谓是知根知底的贴己人。
除此之外,大抵是因为吕氏的原因,朱允熥这处寝宫中的其他仆役,大多都会各自寻着机会,离开这里去往别处贵人那边伺候。
朱允熥想想道:“大抵午后便会结束课业,不过今日头回出宫,想必还是要晚些再回来。”
虽然如今成了大明宗室,朱元璋的嫡孙,朱标的嫡子,但朱允熥对如今的大明,甚至是说对如今所处的这座应天城,都少有了解。
彩蝶听着郡王的安排,轻轻点头,又贴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塞进朱允熥的袖中。
“早些时候见郡王忘了带上钱钞,方才便去为郡王备上了些,郡王在外头也方便办事。”
朱允熥点着头,自己每月里的米禄在宗人府都是有定额的,自是不会短缺了钱钞用度,他再不多言便往外头走去。
待到东宫门外,便见二十余名羽林官兵候在外头,见到朱允熥出来,齐声拜谒。
“标下亲军羽林卫小旗孙成参见殿下!”
亲军羽林卫值守皇城,按照规矩来说,地位和最为大众所知的锦衣卫等同。
朱允熥多瞧了眼前这些人一眼,年龄都不超过三十,但见其个个眉目眼神与身形,便知都是军中的老卒。
他不由开口询问:“往后便是你们跟在我身边?”
虽然今天是第一天,但往后自己总是要常出宫的,想必宫中安排这些羽林卫的人过来,也是做了长足的打算,是要让孙成等人做自己的亲兵护卫。
孙成当即抱拳答道:“回禀殿下,我等乃是指挥使大人亲自安排,调来殿下身边护卫。”
那就是的了。
朱允熥心中有数,又道:“曹国公府的位置,想必你们都知晓的吧,走吧,莫要让曹国公等久了。”
宫中无论何人,若无恩旨,皆需步行。
等出了皇宫范围,才有马匹车轿供王公大臣们使用。
虽然说朱允熥瞧不上二道货的李九江,但体面和规矩还是不能忘了的。
他已然是提起脚步,就要往宫外走去,却不想孙成有些迟疑,低声道:“殿下,还有允炆殿下未曾来……”
“嗯?”朱允熥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疑惑声,满脸不解的看向亲军羽林卫小旗孙成。
朱允炆那崽种要来?
难道他也要去曹国公府?
一时间,朱允熥迟疑了起来,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孙成。
这时一旁的另一名小旗走了过来:“标下亲军羽林卫小旗张志远,参见殿下。回殿下的话,太子殿下有令,今日起允炆殿下领殿下往曹国公府学习兵事。”
朱允熥眉头一凝,额前浮现一片阴云。
此时的他,别提心里的滋味是多么别扭。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力气办成的事情,竟然被朱允炆那厮摘了桃子,分了一杯羹。
再看此时开口解释的张志远,朱允熥微微一想,也就猜得出这人大抵是羽林卫那边分给朱允炆的亲兵护卫了。
倒是孙成在一旁偷摸打量了朱允熥几眼,低声道:“曹国公府那边早先就派了人过去传话,想来李公爷,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话是这样说的,但孙成心里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军中对东宫两位殿下出宫学习兵事的事情,短短一夜之间便有了无数的议论和猜测。
孙成作为数次参加北征的军中老卒,得了指挥使的赏识,这才被调到东宫来做朱允熥的亲兵护卫,心底自然是会有些别的想法。
见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朱允熥只能是恹恹的哼唧了一声,便双手抱怀的斜眼注视着东宫门内。
趁着这番空闲,朱允熥倒是也有机会,复盘一番如今的境地处境。
他是大明朝的嫡系不假,但却母妃早逝。
过往示人的懦弱内敛秉性,想要转变也需要时日。
倒是昨日,未曾想能借着老爷子朱元璋的手,将那黄子澄给赶到宣府镇去,却是让朱允熥有些意外之喜。
能借着老四叔朱棣的嘴,将自己放出皇宫,到外头去则是一直就在计划之中。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朱允炆竟然也得了这个机会。
是吕氏吗?
朱允熥的心头闪过猜测,自己出宫跟随李九江学习兵事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偷偷摸摸的。
若自己是吕氏会如何想?
恐怕会寝食难安吧!
如此之下,将朱允炆给塞进来,一来若自己真的是要学习兵事,朱允炆便也能一并学了去。若自己要做些旁的事情,他朱允炆便是吕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
妇人阴险好计谋!
朱允熥不得不佩服起吕氏这位久居皇宫的妇人心机来。
只是她当真觉得,朱允炆能对付的了如今的自己?
眨眼间,朱允熥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应对朱允炆那崽种的办法来。
恰是这时。
一系浅绯身影,有些不大情愿的晃出宫门。
朱允熥正身看过去,只见吕氏推搡着脸上明显带着不乐意的朱允炆,走出了东宫。
吕氏见到朱允熥竟然是早已出来,当即露出笑脸来:“允熥竟然来的这般早,当真是个好孩子!瞧你二哥,让他多学些东西,却是浑身的不乐意。你虽然比你二哥小一些,太子也是说往后让你二哥领着你去曹国公府,但在外面你还是要多多顾看点你二哥。”
说着话,吕氏已经将朱允炆给推下了东宫门前阶梯。
朱允炆从头到尾都未曾正眼看朱允熥一眼,扫了一眼宫外的羽林卫官兵,哼哼两声便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
朱允熥亦是笑着脸对吕氏回到:“二哥自小聪慧,想必出了宫,也不会差的。此时时辰已晚,我们这便出宫去了。”
吕氏大抵是心中有事,对朱允熥全程并未称呼她有所察觉,望着一行人出宫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待到众人出了皇宫,也有了战马车架候在城门外。
从东宫到宫外的这段路上,朱允熥对孙成的过往也已有所了解。
他看了一眼闷闷不乐走在前头的朱允炆,侧目对跟在身边的孙成低声询问道:“还安排了马车?”
孙成道:“属下等想着,虽然二位殿下也曾学过骑术,但却不常骑,方才叫了马车。”
朱允熥挥挥手:“既然是去学兵事,这马车往后便不要用了,我也与你们一样骑马。”
他只是单纯的想着提高骑术。
孙成刚刚点了下头。
却不想一直似是充耳不闻诸事的朱允炆,却是猛的回头,怒视朱允熥,叫嚣道:“好你个朱允熥,枉我还是你二哥,你竟然胆敢如此坑害于我!”
第十一章 教坊司吃酒
皇城门前,朱允炆的叫嚣问责声,惊起一片咋舌。
孙成与张志远二人,更是心肝猛的一跳。
这就要上演皇室争斗了?
孙成默默的扫了一旁的张志远一眼,悄无声息的示意自己麾下与对方的人拉开距离。
朱允熥却是两眼茫然,静静的注视着站在马车旁,怒不可止的朱允炆,心里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崽种是脑子坏了?
只是此地乃是皇城之内,身后就是皇宫,前面则是朝中各部司衙门及卫所驻地所在。
朱允熥凝神沉色,缓步走到了满脸愤怒的朱允炆面前,脸上露出笑容,不解道:“二哥说的是甚话?我何处得罪了二哥,叫二哥这般怒不可止。”
朱允炆重重的一挥衣袖,倒是有些老学究的模样:“你为何要提出宫学习兵事的事情!又为何要拉着我一起!现在又不要我坐这马车!”
你他m有病?
朱允熥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仍是露着笑容:“二哥这样说,倒是叫我不知了。出宫学习兵事,乃是四叔在皇爷爷和父亲面前提的,与我何干?”
老四叔替自己出面,求了出宫学习兵事的事情,朱允熥昨夜里便知晓了详情。
朱棣在朱元璋和朱标面前,并没有提到这事是自己的想法,只说是他的见解。
朱允熥又道:“二哥出宫学习兵事之事,我更是闻所未闻,亦是今日方才知晓,此时不论是孙成还是张志远二位小旗,都晓得。”
说着话,朱允熥让开身子。
朱允炆喘着粗气,歪着身子看向朱允熥身后不远处的孙成、张志远二人。
见两人都默默点头认同,朱允炆却还是愤愤不平的冷哼道:“那你不坐马车,偏要骑马,难道不是想让我也不坐马车?”
被害妄想症?朱允熥沉吟少顷,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眼前的朱允炆。
难道他以后,也是因为这,才对老四叔他们下手的?
摇摇头,朱允熥将这样的胡思乱想抛之脑后,身形一震,脸色一沉:“二哥!我何曾说过要你不坐马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何曾有错,叫二哥这般待我!”
朱允炆却好似察觉不出朱允熥此时已经有了怒意,自顾自道:“你我同去曹国公府学习兵事,你要骑马,难道我还能坐马车?尔尔兵事,本非我意,皆因你而起。我师遭逢贬黜,我难坐马车,都是因为你。”
“你朱允熥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二哥!处处坑害于我!”
这一刻,朱允炆几乎是将满心的冤屈给尽数说出口来。
即便,在临出宫前,母妃已经多加提点于他,要他少说多做,暂时不与朱允熥争斗,但他却怎么能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
看着心态快要炸裂的朱允炆。
饶是朱允熥也不得不苦笑起来,只见他目光一转,已然是伸出手,要去勾搭朱允炆的肩背。
朱允炆浑身一摇,躲过朱允熥伸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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