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想当然的点着头:“行王道仁义,边军辅之,我大明自无后顾之忧!”
“……”
李景隆几乎是要开口骂娘,但想到朱允炆的身份,只能是巴巴的讲话塞进肚子里。
摇摇头,李景隆转头看向一旁已经许久未曾开口的朱允熥。
“允熥,你是如何想?”
李景隆此时心中大为感叹,想要做好未来帝师,当真是个难办的差事。
朱允熥点头仍做沉吟状,理清思路之后方才开口:“学生以为,看待我大明朝的敌人,当如国公言行军布阵、安营扎寨一般,当顺势而为,顺势看待。我大明虽有敌于边外,但必然会因时而改。世无常敌,然贼寇定然不断!”
听得朱允熥这番言论,李景隆不由目露赞许,点头道:“你接着说。”
朱允熥露出一抹谦虚的笑容,瞥了一眼边上脸色似乎有些愤愤的朱允炆。
他继续道:“依照此,我大明如今的敌人,便是北边的元人余孽。元人善骑射,来去如风,行踪诡谲,也正是因此,我大明往往只能被动戍守边塞各地。待寻得战机,方才会起大军,行北征之事。”
“再其后,我观东海之外,有瀛洲弱部,疆土狭窄,尔族若要富强,必定会对我大明起不臣之心,为祸我大明东海之滨万千黎民。”
“余下者,南疆山林弥补,瘴气虫害,虽有地方作乱,却不会成大患。西边有西北诸卫,虽因元人盘踞安西故地,却不会形成大的兵灾。”
这是一番国际地缘政治的说辞。
朱允熥说完之后,抬头看向李景隆。
只见其一连点头道:“允熥所言,所无详细,但也算得上是切中要害。我大明如今之敌,当首重北边元人!而东海之患,也不可不防!那倭国我也听闻,自前唐便每每入中原,在见识过我中原之地大物博,又如何能压住心中野望!”
感叹一番后,李景隆已经升起了一起期待,看向朱允熥:“既然你已言此般,依你之见,我大明当如何应对?”
朱允熥气势徒然一拔。
只见其,眉宇之间,一团英气飒爽。
眉目镇定,言辞振振开口言谈。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火炮射程之内!”
“我大明若要无敌于世,当以强拳威压,震慑世间一切宵小!灭贼尔不臣之心!”
“并行王道,招抚顺民,入我中原,削其族名!”
静。
好安静!
随着朱允熥那并不喧嚣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却几欲震得屋内屋外所有人,心神一震。
“好!”
“允熥郡王说的好!”
“我大明当以剑锋、火炮,丈量敌酋之胆气。”
屋外,原本好奇于宗室郡王入府学习兵事,顺带前来招呼去前院用膳的李家子弟,纷纷鼓掌喝彩起来,一位位脸上尽是涨红。
李景隆看着说出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的朱允熥,也是大为震惊,心中渐生激动。
这当真是不过十四岁未曾及冠的孩子吗?
这还是那个因秉性懦弱,性格内敛而著称的朱允熥吗?
甚至于,李景隆都觉得,他这番话可以通传大明军中,叫大明百万雄师人人知晓。
然而。
一旁的朱允炆早已忍耐不住心中的郁郁愤愤。
只见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朱允熥,我今日是如何与你说的!”
朱允炆原以为,他今日在皇城门前对朱允熥所说的那番话,会让对方铭记于心。
但他哪里想得到,这厮转头就忘,眼下又在推崇他那套邪说!
当真是叫人生怒。
朱允炆气喘吁吁道:“我大明虽大,但所穷兵黩武,天下黎民何时能得安宁,国库何以支撑天下百万雄师连连征战。届时国库空虚,边塞钱粮短缺,我大明以何御敌于国门之外?”
说着,朱允炆冷笑一声:“届时,只怕你所说的尊严和真理还未曾看到,敌人便已经打到这应天城下了!”
朱允炆冷哼一声,仍是不觉解气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也。我中原自有肚量,大行仁义,感召域外,长此以往,岂不是皆服王化,入我中原。”
一直旁观的李景隆这时重重一咳,打断了朱允炆的话音,只见他眉头有些不悦,将要开口之时。
却不想又被朱允熥插了嘴,只见他目光平静的看向朱允炆:“二哥也想去宣府镇?”
这是在警告他,黄子澄乃前车之鉴。
果然,原本还喋喋不休的朱允炆,听到此言立马闭上了嘴。
李景隆不解的瞧了朱允熥一眼,在见到这小子正对自己使眼色,旋即明了过来。
清清嗓子,李景隆大手一挥:“今日课业便到此了,二位郡王便在府上用膳之后才行回宫?”
朱允熥揉揉瘪下去的肚子,点点头算作答应。
一旁的朱允炆侧过身子,满是不悦的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正常气氛并不怎么愉悦的用餐结束之后,朱允炆几乎是夺门而出,出了曹国公府,闷闷不乐的回到了马车里。
曹国公府门前,本不需要亲送的李景隆,却再一次陪着朱允熥出了府。
“允炆有句话未曾说错,我等虽为武人,然穷兵黩武却要不得。”李景隆现在是真的将朱允熥当做自己的学生去传授的,心中那份帝师的念想也淡了一些。
他欣喜的盯着朱允熥:“不过,你能知晓兵家军阵之事,与王道并行,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话,他看向远远的停在街上的马车,挪挪下巴:“回宫吧,明日该为你们讲练兵之法了。”
朱允熥作揖拜别,在李景隆满是赞赏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方至东宫。
朱允熥下马,还未站稳,就看着朱允炆往宫中奔去。
他还未多想,那头宫中高墙甬道下,已有一名太监赶了过来。
“允熥郡王,陛下要您过去。”
第十五章 这孩子和咱颇有几分相像
身子刚刚跨进东宫的朱允炆,耳畔听到此言,抬起的脚步悬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皇爷爷竟然叫了朱允熥过去,对他未有寸言!
朱允炆悄悄回头,想要看清来人。
却不想,正当他回过头看朱允熥的时候,却是正正好的迎上了朱允熥的注视。
朱允熥笑着问道:“二哥要一起嘛?”
“……”
朱允炆的头顶闪过一群尴尬,他干笑道:“想起来还有功课未曾作完,你快些去吧,莫要让皇爷爷等急了。”
皇爷爷是爱我的!
我才是皇爷爷最喜爱的孙子!
说完话,朱允炆转过身,已经心痛不已,努力为自己鼓足了勇气,提振精神,抬着头挺着胸走进东宫。
看着朱允炆那毫无心机的背影,朱允熥轻笑一声,这才回头看向赶过来传话的太监。
洪武一朝的太监,是没有存在感的。
悬挂在宫门的那块铁牌上,清清楚楚的烙印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的警醒之言。
以至于这个洪武一朝的内宫太监们,不单单是无法干预朝政。就连与外朝官员交谈,都是被禁止的,更莫说是如后来的徒子徒孙们那般,在宫外大肆置办产业了。
过来的太监年岁不大,估摸不到四十。
见着朱允熥的视线过来,连忙躬身低头:“殿下,陛下那边还在等着您。”
朱允熥点头看向身边的孙成:“你们是回羽林卫驻地,还是就留在东宫?”
亲军羽林卫小旗官孙成抱拳答道:“指挥使今日提及,标下此后便是殿下的亲兵护卫,虽兵牌还挂在羽林卫,但一应安排皆由殿下定夺。”
自己也是有手下马仔的人了!
朱允熥不由的感叹了一声,道:“让其他人都去东宫吧,你随我去中极殿那边。”
说完,也不管孙成等人的心思,朱允熥当先赶向中极殿。
至殿外,朱允熥还未入殿。
便见数名朝廷官员,面带愁容的从殿内走出,一路离去,不停的摇头叹息,似是有事发生。
一旁的传话太监见朱允熥停步不前,目露思索。
不由悄然凑近,小声解释道:“殿下,他们是为去开平卫的那位求情的。”
“哦?”朱允熥双眼一亮,颇有些深意道:“看来黄子澄在朝廷里,不少故交好友啊。”
这话那传话的太监不敢接,只能是笑吟吟的走到了殿门前:“殿下,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在殿内。”
朱允熥闻声,从那些远去的官员身上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思绪清醒些,便走进了中极殿。
进到殿内,除了少许时刻候在殿内,听候皇帝和太子差遣的内侍和宫娥外,便再无他人。
朱允熥再往里走,就看到大明朝的洪武皇帝和皇太子正相对而立。
朱元璋的脸上留有一丝不悦,几度瞪向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握紧双拳的皇太子朱标。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朱允熥的到来。
朱元璋冷眼盯着面前的太子,不满道:“他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可曾听清楚了?按着他们的意思,朕若是不将那黄子澄召回,朕便是昏君!”
朱标抬起头,叹息道:“父皇,他们并无此意。只是那黄湜本就并无大错,虽言辞有失公允,父皇也可稍加敲打一番就好。如今朝臣诽议,若是不加控制,后面说不得就要闹出大事来。”
朱元璋冷声道:“放肆,他们能闹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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