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绝对是因为这个原因。
自己也没有想要让谁来担起这件事情!
“我没有找你!”
徐妙锦纷纷的说了一声,然后目光幽怨至极的盯着朱允熥看。
那可是自己的第一……
不等徐妙锦心中念头想完,朱允熥已经开口,并且斩钉截铁的笃定着:“这是我的第一次!”
是第一次吗?
应该……或许……可能……
那必然是自己在交趾道的第一次!
这一点毋庸置疑!
于是,朱允熥的目光愈发清澈纯净起来。
而被抢了话的徐妙锦,却是脸色一愣。
然后那张晶莹白皙透着绯红的脸颊,就在朱允熥的眼前,肉眼可见的爬满了委屈。
黛眉不断的皱紧。
樱唇紧紧抿住,小巧圆润的鼻头不断的抽动着。
一双早已充盈着雾水的双眼,豆大的泪珠在不断的打着转。
随后。
“呜啊呜呜……”
“呜呜呜……”
一声刺耳且充满了幽怨委屈的哭声,充斥在朱允熥的整个耳蜗里。
原本还学着姐姐的模样,装扮的成熟稳重的徐妙锦,顷刻之间便双肩一软,双手搭在腿上,两腿一松岔坐在地上。
一粒粒的泪珠子,连成串的低落在朱允熥身下的垫子上,清晰可见。
徐妙锦的脸颊已经涨红一片,好似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随后,哭声愈来愈大。
到了最后,徐妙锦再难自抑,仰着头张着嘴,口液连着上门牙和下门牙,嚎啕大哭起来。
当真是梨花带雨,花容失色。
朱允熥看得两眼发愣,一时间茫然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非是自己不懂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安抚女子。
而是眼前这位中山王府的三娘子,过往给自己的印象,与此刻状若受尽委屈的幽怨小女娘一般,形成了巨大而又鲜明的对比。
明明前一刻还是女强人,以女子之身,与当朝见过皇太孙讨价还价的人。
转眼间,就成了情感崩溃,控制不住宣泄的柔情小女娘。
朱允熥满头雾水,进退两难。
哭了半响的徐妙锦,两眼已经通红肿胀,原本大大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隙。
大抵是哭的累了。
徐妙锦忽的停住了哭声,眯着眼忘了朱允熥一眼。
看着朱允熥那痴呆茫然的脸色,徐妙锦心中又是无尽的委屈和幽怨。
哭声再一次响起。
徐妙锦一双樱唇瘪了瘪,带着声张开嘴:“你怎么……”
嘣……
一小团晶莹的鼻涕,从徐妙锦的鼻孔中钻了出来。然后不断的被吹大,等到再也大不了的时候,一声轻响,整个鼻涕泡就炸开了。
“嗯……我不是……嘤嘤……”
被自己突然的变化弄得满脸已经红的如同烧红的铁锅一样的徐妙锦,闷着声哼哼了两下,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娇哼一声便双手捂着脸,整个人埋在了大腿间。
朱允熥看得是两眼发直。
只见缩成一只鹌鹑般的徐妙锦,竟然开始闷闷的咯咯发笑。
朱允熥从桌子上落了下来,盘着腿就坐在徐妙静的面前,目光扫了一眼茶室外头。
所幸,大概是因为徐妙锦先前的发作,没人敢留在外面,唯恐自己被殃及池鱼了。
而后朱允熥默默露出笑容,然后嘴角带着一抹戏谑,轻声道:“其实宗人府和中山王府长辈们的眼光,想来也不会差的。”
国朝有制,宗人府不单单是管理皇家宗室子弟的。
除了宗室,大明的勋贵公侯伯家中的事情,也统统都属于宗人府管理。
而如今还不过是国初洪武年间,宗人府更是对增加大明人丁数量的事情格外的上头。
凡是勋贵家的子弟,大凡婚姻之事,宗人府往往也都能提供些建议,从中撮合。
而中山王府,依着朱允熥的听闻和了解,徐家的长辈们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不顾及族中后辈只知利益的人。
再说了,以中山王府在大明的地位。
也不需要徐家的长辈们,用自家儿郎子女们去做婚姻上的交易。即便是联姻,也大多是挑着双方都合适的人家。
所以,朱允熥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徐妙锦的婚姻之事,不论是宗人府还是徐家长辈,都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她找个歪瓜裂枣的人。
然而,徐妙锦却好似是被点燃的火药。
猛的一下就抬起头,盯着已经被泪水哭成小花猫一样的脸,愤愤不平的望着面前正面色挑逗的注视着自己的朱允熥。
“我不要!”
“那些人都不及我家兄长们半分!”
徐妙锦倔强的仰着头,两眼瞪着朱允熥,解释了起来。
似乎,这就是她这一次为了躲避婚姻,而逃出应天城的最开始的原因。
然后,徐妙锦又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脸颊又是浮上一层绯红。
只见她怯懦懦的低下头,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呢喃着:“我也是第一次……你叫我往后如何做人……”
朱允熥眨眨双眼,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然后,直愣愣道:“这桩事,真就我背了?”
自己变成老二叔和炳哥儿他们家的模样了!
然而,明明是背了一口锅。
可朱允熥心中却又不禁生出一份带着浓郁刺激感的惊喜。
她只是炽哥儿家的亲戚,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没来由的,朱允熥心中已经想到了这么一桩忌讳的问题。
徐妙锦却是凤眼做怒,这会儿脑袋里虽然是乱糟糟的,但是又似乎有一层薄纸被捅破。
徐妙锦幽怨的剜了朱允熥一眼:“你都这……那样对我了……”
从来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如此说话的徐妙锦,心脏噗噗的跳动着,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才又接着笃定的对朱允熥说道:“兄长们也晓得我是来清化城的!”
这大概是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朱允熥开始有些怕了,这事情不是小事。
他小声道:“宗人府……”
老爷子要是知道今天这件事情,自己两条腿……不!三条腿恐怕都要齐根被打断了!
徐妙锦这时候却是鼓足了勇气,仰着头,双眼带着泪水,泛着光泽,好似那夜晚下的星空,闪耀无双。
“我不管。”
“我不想嫁人!”
说完之后,徐妙锦低着头偷偷的望了一眼脸色逐渐沉默下来的朱允熥,心中不免又是一阵说不出是何等滋味的复杂感觉。
朱允熥这时候是真的犯了难。
自己过往虽然跳脱了一些,也总是做些不合规矩的事情。
但自己却从来就没有触及到国朝礼法体统。
江山。
美人。
朱允熥的脑袋里,多出来了两个小人,不停的督促着自己做出选择。
“氏毓秀元勋之家,夙承姆训,素闲闺仪,性复贞静。”
这是如今正在桂林府做教授(非今之意)的举人陈琏,在将来所作的《琴轩集》-(中山武宁王第三女徐氏圹铭)之中的记载。
而在下一句,便是:在室有年,未曾出适,惟以礼义自持。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徐妙锦这辈子从小单身狗,一直变成了老单身狗。
终生不曾出家,一直以礼仪体统作为自己的行事准则。
而在《罪惟录卷二·皇后列传之许皇后》中还有另一则记录。
具体来说,就是徐妙锦初开始不愿出嫁,是因为建文时,看到了自己二姐代王妃因为代王而被牵连的事情,所以不愿意嫁人。
后来,到了永乐朝,仁孝许皇后崩,恰是那时候徐妙锦已经单身到了二十八岁。永乐听闻她多有贤淑,想要将她娶回家册立为新皇后,徐妙锦却是坚决不从。
更是在内使女官前来说明皇帝心意的时候,徐妙锦抱着杯子出声哭泣。随后又道:“吾面着花,而天帝而帝则不如是。”
前来为永乐讨新老婆的女官立马就呆住了。
最后,徐妙锦削发为尼,以表心志,这才了结永乐想要讨老婆的念头,此后再无册立新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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