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未曾触犯大明律法的百姓,要宽仁,要克制,继续敲门。”
穿着貔貅服,手中拿着刀的税吏们,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
“砰砰砰。”
“税署。”
“开门。”
“查税。”
瓜步山下黄四爷家的府门,发出一连串的敲门声。
终于,在院中传来了鸡鸣声的时候。
一名修着八字胡的管事,伸手拍着嘴巴打着哈气,在门房的伺候下,从缓缓打开的府门后走了出来。
管事的瞧了一眼外头,却见当真是最近朝廷刚刚设立的穿着貔貅服的税署税吏们,眼角不禁一跳,旋即又镇定下来。
管事挥动双手在空中打着转作揖:“原是诸位上差,不知上差清早登门,所谓何事?我家老爷昨日刚去了县城,应邀参加县尊明堂的夏收宴。”
门外的税署税吏们目光阴沉,只待大人一声令下。
田麦哼哼冷笑一声:“来人,入府,羁押黄家一干人等,凡有抵抗者杀无赦!”
此刻田麦一身杀气,哪里还有先前所说的什么宽仁克制。
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早就已经准备就绪的一众税署税吏,便直接拔刀冲进了黄家宅院之中,连带着将挡在门口的管事给撞翻在地。
而田麦则是带领着锦衣卫缓步踏入府门。
“锦衣卫报罪名吧。”
府门前的动静,其实早就惹来了黄四爷家的家眷注意,男丁们聚在前院眼看着一名名貔貅服税吏冲进家中,肆无忌惮的缉拿扣押家丁、仆役,锁拿他们这些人,已经是慌乱一团。
那开门的管事,更是双手撑在地上,惶恐失禁。
然而,随行的锦衣卫却充耳不闻,沉声报出黄四爷家的所犯之罪。
“应天府六合县黄四家,侵占田亩,对抗朝廷,剥削百姓,拒不推行摊丁入亩,藏匿田亩。窃据瓜步山粮长,大斗进小斗出,肆意买民为奴,行贿官府。经年累犯,现已查明,钦差督办天下税吏署奉旨缉拿黄四家。”
喊话的锦衣卫将一卷已经起了毛边的旨意从怀中取出,随手看了一眼,便将黄四爷家的罪名给背了出来。
而后收回带着已经被用的起了毛边的旨意塞进怀里,向前一挥手。
最后一队锦衣卫便也冲进了黄四爷家中。
至正午。
昨日去往六合县城做客县衙的黄四爷,也被一队锦衣卫缇骑给押送回瓜步山下。
田麦打着哈气,翘着腿,手肘压着膝盖,斜眼扫向黄府前院跪的满满当当的人群。
在他的手边,是成箱的账册。
皆是历年瓜步山粮长职所承担的乡野田亩赋税核对账册。
几名身穿貔貅服,却不曾佩刀的税署文吏,则是从清早就开始了核算盘查。
在田麦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
一名文吏终于是拿着清理出来的账册站起身。
“启禀大人,现已查明黄四家累年侵占田亩,隐瞒赋税,藏匿隐户三项数额。”
田麦嗯了一声,微微低头看向跪在前院堂前的黄四一家。
黄四一家在这个清晨,经过了不安、愤怒、对抗、流血、慌张、惶恐、继续不安,到如今已经彻底的麻木了。
黄家每个人都清楚,谁也跑不掉了。
尤其是当他们知晓,昨夜家中老爷被‘请’去县衙,就被那位洪武十五年恩科之后上任六合县的年轻县令给扣押了一整晚后。
田麦抖抖税署文吏送到自己手中核算出来的黄家的各项侵占剥削数目,冷哼一声:“记录在案吧,黄四发配昌化铁矿,余者打乱,记入今岁第二批迁移南下交趾的名单。”
一声哀嚎。
只是田麦的话却并没有停下。
“命税署直隶税司调派人员,接手瓜步山粮长职。”
“行文六合县县令,尽快转交六合县全境粮长名单,呈报涉法人员名单。”
税署文吏将此事记下,颔首点头,退到一旁。
田麦终于是站起身,走到廊前,看向满地的黄家家眷仆役,大手一挥:“都押往龙江码头待迁大营。此处宅院推倒还田,留下部分作为瓜步山粮长公署。”
说完之后,田麦便已经扬长而去。
整个六合县,黄四家不是第一家,但也不是最后一家。
办完了六合县的差事,他还要去隔壁的江浦县。
如此,应天府北部的两个县也才算是税署税吏粮长改制完成。
至于应天府南边的句容、溧水、高淳、溧阳四县的差事,则是有旁人去办。
“税署,开门,查税。”
这样的喊话,将会在应天府回荡好一阵日子。
继而,还将会回荡在整个大明。
……
“应天府六县粮长改制一事,已经在稳步推进,税署配官也已选调完成,余下的名额将会留待今科殿试之后才行定夺。”
东宫小书房里,燕世子朱高炽脸色憔悴的汇报着税署的工作总结。
钦差督办天下税吏署副署正,就是朱高炽如今的差事。
就说咱迟早也要步二伯的后尘!
现在可不就是应验了!
朱高炽手拿着近日税署的工作总结,眼神幽怨的盯着正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朱允熥。
“今科应试多少人?”
写写画画的朱允熥,头不抬的问了一句。
朱高炽瘪瘪嘴,将税署总结塞进袖中:“今科共计有五千三百多人录名应试。”
朱允熥停下了手上的笔,看向朱高炽,微微皱眉:“不如洪武二十五年的人数啊。”
“已经是历年少有了。”朱高炽白了朱允熥一眼:“会试快要开始了,任亨泰前番有提到过,这一次进士科录名人数会向洪武二十五年看齐。”
朱允熥点点头:“多一点好,免得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块宝,眼高手低,不知朝堂艰难,不知民间疾苦。”
朱高炽低声道:“若是往后恩科仍然如此,恐会有诽议,如今士林之中已然有所议论,只是……”
“只是因为能登榜,能成为两榜进士,所以他们还没有怨言。”朱允熥接过了小胖的话,看着对方,微微一笑:“你看吧,他们这些人啊,就是这般的作作矫情。在我看来,还不如秦淮河畔的姑娘们,属实又当又立!”
朱高炽脸色古怪:“这话万不敢传扬出去。”
书房里,朱允熥哼哼两声。
目光幽幽。
“我等着应天遍地皆进士的那一天。”
让那帮又当又立的儒婊一分不值!
朱高炽轻叹一声,洪武二十七年的恩科有一项数据他并没有说出口,世人也鲜少关注。
今科会试,录名应试五千馀人,心学中人千八。
不管这些人是处于什么目的,至少他们在世人面前所展现的就是拥护心学的态度。
朱高炽这时候又道:“税署留出的官缺,不光要盯着今科两榜进士,还要盯着那些落榜举子。税署往后在天下诸道、府、县都要有轮番衙门,需要有更多的人去办差做事,光靠征战的将士们退下来充任远远不够,也不足以担当一地重任。”
这还只是其一,另外还有天下驿站,如今也是前线将士伤员退下来的安置地方。
这两年驿路的改制建设已经飞速发展,方便天下百姓商贾的事情,自然会受到追捧,也正是因此,各地年年都要上奏请求加派人手。
朱高炽默默点头。
熥哥儿如此说,其实是想要将那些落榜的心学举子给安排到税署里面来。
正当这时。
小书房的门却是哐当一声被撞开。
忘了小书房规矩的孙成,径直的冲进了书房。
“三爷,讲武堂乱了!”
“那些武生暴动了!”
第三百零一章 精力充沛的讲武堂武生
正在小书房中的朱高炽双手一颤。
不等朱允熥开口问话,他就已经转过身看向走到了两人近前的孙成。
朱高炽张张嘴,最后还是忍住,转过头看向站在书案后皱着眉头的朱允熥。
这时候朱允熥亦是疑心大起。
讲武堂设立至今,也有两三年的时间,每岁都会从军中轮番遴选将校士卒入学。
授课课业内容,则是由五军都督府的那帮开国功勋武将们总结出来的。
这些人都是跟随着老爷子南征北战,戎马大半辈子,刀戈血雨之中走出来的功勋武将,平生的征战经历,便足以书写成一本本对兵家而言价值万金的兵书来。
而讲武堂平日里,也都是由五军都督府在京功勋老将们主持授业。并进行分队实战操练,整顿历练入学武生。
中原之地自古以来,老将们视若珍宝,藏为家私的军阵经验,在此时被广为传播至军中年轻一代,效果是斐然的,亦是肉眼可见的有着改变的。
汇聚多家之言,这两年军中更是踊跃出了不少璀璨的新一代将星。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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