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扬州府的女人,两只眼睛已经迷乱的泛着晶莹。
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其身份如何,天下无人不知。
若为枕上席,哪个风月女子不想。
孔公鉴只觉得周身血脉喷张,心跳在不断的加速,眼前的女子一颦一笑全然超过了他往日里对女人的认识。
麻木?规矩?一动不动?
孔公鉴回想着在古礼教导下,自己迎娶的那几个妻妾。
“公子……”
女人到了近前,掐着葱玉白手,便捏起了孔公鉴的手,只是轻轻的一声呼唤。
孔公鉴脑后便是突的一下发麻。
正当他要探出另一只手的时候,忽的一声好似是惊雷声,从头顶上劈了下来。
屋舍微微的颤动了几下,黄粱上积攒的细微尘土,飘扬着盘旋着撒了下来。
暧昧绮丽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
女人已经是呀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抱住孔公鉴的腿,仰着头楚楚可怜的望着孔公鉴,那手指却是不安分的往上探索着。
然而孔公鉴却是没了原先的兴致。
今夜不会有雷雨。
而那轰鸣声,也明明就是从府外传来的。
火药。
官兵要轰进孔家!
一瞬间,孔公鉴便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做出了设想。
他唰的一下站起身,只是一个弹腿,那女人便如同无用的器物一样,被孔公鉴推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等孔公鉴从里间走到正屋,便见屋门已经被打开,几名前院的仆役也已经是赶到了这边,正被孔公明几人给拦下追问事由。
众人见到孔公鉴走了出来,立马是收敛了神色。
几名从前院赶过来的仆役却是有些意外,在这边竟然看到大公子。
“大公子。”
仆役们束手低头,神色有些慌张。
孔公鉴轻咳一声:“外头生了什么事情。”
“回大公子的话,今日官兵在府外开挖壕沟,只是壕沟宽长,官兵们挖的不深。
也不知道这帮人是发了什么疯,曲阜哪里来的叛贼能叫他们这般急忙,夜里头竟然是动了火药,去炸壕沟底下的土。
朝廷制出来的利器,便叫他们都这般挥霍了,当真是跋扈嚣张。”
大世家养出来的仆役,便是言辞和说话,都要比外头的小门小户人家还要工整得体的多。
孔公鉴紧绷着的脸色却是稍稍一松,只要官兵不是拿着火药来炸孔府的院墙,便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孔公明等人望向孔公鉴:“大兄,父亲那边肯定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了。官军白日不作为,却选在这个时候炸土,他们这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边上几人便是连连点头附和着:“难道我们孔家的脸面便要受到这等折辱?白日里,孔家给他们送去了一车车的酒肉粮草。他们可倒好,这是吃饱了喝足了,睡不着便也要我们孔家的人也不睡觉?”
“孔家的脸面不能丢!”
“他们几次三番的欺辱孔家,难道孔家要把脸送上去给他们践踏吗?”
几人本只是附和着,只是越说便愈发的愤怒。
孔公鉴不愿在这帮人面前说无用的话,只是示意仆役在前面开路,自己要往府外去看看现如今的情况到底怎样。
孔府外,有孔家能说得上话的人叫开了门。
几名管事的族人便领着一帮家丁仆役,往官兵们动用了火药炸土的东边过去。
唐可可这时候已经领着人赶了过来。
老远的,便是这等黑夜,唐可可也能看得清这些孔家人脸上的愤怒和懊恼。
他便走的快了一些,拱手高举,隔着老远就开始喊了起来:“却是不想惊扰到了贵府,多有得罪还望赎罪。”
不等赶过来的孔家人开口发泄心中的怒火。
唐可可又道:“只是眼下山东道叛乱不曾平定,我等军中之人,也不懂的什么,便只能是抓紧时间将这壕沟挖出来,也好在叛贼到来之前,护住了圣人世家的安全。”
“你……”领头的孔家管事的族人抬起手指向唐可可。
唐可可立马高声插话道:“我等也是为了贵府好,还望贵府能明白我等的良苦用心。”
……
第四百零三章 脸面是用来践踏的
黑夜里,唐可可面带正义,说的是义正言辞。
孔府管事的族人已经是火冒三丈:“你们……!”
唐可可伸出手一把按下对方举起的手臂,脸上满是大公无私,连连摇头道:“无需感谢,无需客气。我等在此护卫圣人世家,本就是职责所在。”
孔府管事族人瞪大了双眼。
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竟然以为自己还是要感谢他们的?
真真是岂有此理!
孔府管事想开口,怒声已出:“我孔……!”
“是是是!您说的在理……”唐可可双目带笑,可谓是满面春风,拉着这孔府管事族人便转过身,硬拖着对方就往还飘散着硝烟味的壕沟过去。
唐可可更是喋喋不休,分毫不给对方插嘴开口的机会,嘴里连连道:“这也是我们偶发奇想,为了能趁早在叛贼到来之前,于孔府外建起防御,我们辛苦一些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少睡一点觉罢了。”
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被唐可可拖着的孔府管事族人,心中愤怒的呐喊着。
他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束缚,可读书人哪里又是这些个军中莽夫的对手,任凭他如此挣扎,却偏偏就好似被一张铁板给罩住,分寸难退。
这人只是眨眼间,便被唐可可给请到了弥漫着硝烟味的壕沟前。
唐可可可谓是满脸春风得意,一手裹住这孔府管事族人的手臂,另一只手颇是豪情的挥向壕沟下。
随后,他便用好不骄傲的语气说道:“贵府请看,贵府外泥土板硬,好似金石,我部今日奋力也不过下挖腿深尔。
然,今夜我部以火药之法,埋于沟壑之下,引火为号,有雷霆万丈之势,半人身金石之泥,此刻已犹如豆脑般。
只需明日天明,我部将士肩挑手抬,便是要一二时辰,足可彻底清理出来。”
说此番话之间,唐可可脸上只有干成了一件事情之后的得意和喜悦,以及向外人展现的那份骄傲。
分毫没有说及此刻时辰如何,那雷霆万丈之势,到底在这时候闹出多大的动静。
被唐可可擒拿住的孔府管事族人,心中愤怒几欲喷火,探头看向壕沟之下。
那一片片一层层的泥土,此刻还不时的往外散发着刺鼻的硝烟气味。原本该是一体的泥土层,这时候已经像是碎成渣的老豆腐一样,一块块的相互拥挤上,抬高壕沟底部的高度。
在隆起的低矮一些的地方,夹缝里还时不时的往外飘出几道白烟。
望着眼前的一切,那孔府管事族人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已经是紧紧的攥成拳头,十指深深的顶着手心的肉,却全然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愤怒。
耻辱。
千年的圣人世家,从未经历过的羞辱,让他愤怒的喉咙里已经浸出了血水。
然而,这时候在其一旁的唐可可,却是眉目若有若无的盯着此人。
“我部所为,皆为贵府,但不求贵府如何,毕竟此乃我部分内职责所在。”
噗……
一声凄惨的声音,在黑夜中的旷野里发出。
一团血雾,自唐可可的身边而出,顷刻间弥漫在整个眼前。
血腥味扑鼻而来,其间好似蕴含了无数的愤怒。
那孔府管事族人此刻已然再难压制,挥手推开亦是未曾有此料想的唐可可,嘴角泣血,双目布满血丝,满色一阵涨红一阵青紫煞白,挥手怒指此等军贼。
他连连后退,手臂颤巍巍不断的抖动着,双目似是要撑裂,嘴角的血水一缕缕的往下落着。
“尔……尔等……”
“尔等……安敢亵渎圣人世家!”
“尔等非官实贼……”
“某从未见过尔贼此等厚颜无耻之徒!”
呕。
噗……
那孔府管事族人脚下生软,声嘶力竭的呵斥着,发泄着作为千年传承的圣人之家子弟的心中愤怒。
却是又一次的喷血而出,血雾染红了他的脸,满面血点。
在其后的数名孔府管事及孔府族人,观之心惊胆战,急步上前分为左右牢牢的搀扶着这人,唯恐对方再次因愤呕血,乃至含愤而疾。
几名孔府的人此刻亦是怒视唐可可。
“尔等到底意欲何为!是欺我孔家无人乎?”
“汝为朝廷军马,行事却似叛逆,到底是兵还是贼,要我孔府人家,亲自向朝廷询问一遍吗?”
唐可可面上含笑,只是相较之前已经有所收敛,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些所谓千年圣人世家的人,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本将着朝廷军袍,亦是领了朝廷的钱粮俸禄,自是朝廷的兵。此来曲阜,一心所系,皆是贵府安危。我等昼夜不眠,唯恐圣人有损,却不想竟然招致贵府怒斥,贵府究竟又是何意?我部将士又是何其冤也?”
通晓儒学,又经历军阵,唐可可最是知晓如何应对这帮所谓圣人世家子弟,所谓良善人家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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