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唐可可今天就是要践踏在孔家的脸面上,将这个千年圣人世家的脸面狠狠的踩在地上。
“你!”孔公鉴终于是失去了往日里,作为中原第一世家传承人的风度,面色狰狞,怒而出声。
唐可可却是手臂一挥:“传令,南面该继续执行军令了。”
孔公鉴面露疑惑。
然而,唐可可身边的旗官却是脸上露出期待和讥讽之色。
旗官高举手臂,大喝道:“传令,孔府南面壕沟执行军令。”
旗官传下军令,便有官兵往南边而去,且不断高声重复军令。
唐可可望向眼前一众愤怒的孔家人,脸上冷笑连连:“山东道叛贼一日不除,我军一日不敢离开曲阜半步,望贵府知晓我军护卫心切,日后在朝堂之上还望多多美言几句。”
唐可可的话一次一次、一步一步的顶着孔家挤兑。
孔公鉴恼怒到了极点。
原本煞白的脸上,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涨红起来,激动而充血。
然而。
下一刻。
孔府南面五里外,黑夜之中,有点点火光亮起。
这一次,孔家的所有人都清晰而又直观的观赏到,先前那一次府外雷动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一阵轰鸣平地而起。
无数的尘土在火光闪烁下,不断的升腾着。
地面颤动,便是连孔府那高墙上,也终于是有瓦片和千年的积尘抖落下面。
当着孔家人的面,将他们的脸面践踏在脚下,这让南下山东道的所有人,身体一阵炽热。
唐可可更是大笑一声,无尽豪迈不加掩饰的显露出,他振臂转身,高呼长吟。
“孔府观我军,可否雄哉?”
……
第四百零四章 风暴前的平静
今夜。
千年以降的孔圣世家,维系万古的脸面和尊严,尽数都被踩踏在了地上,被深深的碾压进了泥土里。
圣人无错,罪在当下。
太孙的话说的很明白,同样也是底线,而在此底线之上,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错。
唐可可目光幽幽,注视着眼前以孔公鉴为首的孔府众人。
耳边,南边壕沟里的爆炸已经到了尾声。
天地之间接连不断的地动山摇,伴随着夜风,火药燃烧爆炸后散发出来的硝烟味,夹杂着无数年才露面的泥土味,钻进人们的鼻腔中。
唐可可自幼读书,分辨世理,此刻却有着全然不同的感触。眼前是圣人血脉,那豪门大院是传承千年的圣人世家。
自己今夜点了一把火,更当着圣人世家的面点了火。悄然无息的,唐可可心中某些东西和过往的认知,开始发生一丝丝不同的转变。
原本还略显嘈杂的孔府众人,在夜色里传来的火光闪烁和轰鸣声中,感受着脚下泥土带来的涌动,变得寂静无声。
那是发生在五里外的事情,却依旧如此的清晰。
若是发生在孔府呢?
所有人的心中,默契的想到了这样的问题。
这一刻,这些世代荣耀高贵的圣人世家子弟,终于是感受到了荣耀高贵之下,还有着血和火的威胁。
脸面能否保住已经不重要了。
能留着性命,似乎成了真正重要的事情,乃当务之急。
孔公鉴的胸腔一阵阵的起伏着,却总觉得喘不过气来,心头更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
不!
那是一座大山。
唐可可同样觉得有一座大山横陈在自己的眼前,只是这座大山的山脚已经被自己用火药炸开了一道口子。
他不用学愚公,费百世子孙去依山。
因为他的手上有天下间最厉害的火药,有大明朝最精锐的兵马。
所以,唐可可望向久久不曾开口的孔公鉴,便再次出声道:“我军壮哉乎?”
刀剑杀人于有形,言辞噬人于无形。
若非自己乃是孔府既定的下一任接班人,为了孔府那最后残存的一点体面,孔公鉴觉得自己大抵也要吐血昏厥。
喉头滋生着一丝怪异的甜味。
孔公鉴明白,那是鲜血的味道。
他拱起双手,脸色显得分外灰白,没有一丝情绪:“官军壮哉兮,雄哉兮。”
孔公鉴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嗓子眼里都在表现着抗拒,冒着炽热的烟火。
唐可可哼哼了两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孔公鉴看了眼南边刚刚引爆火爆的壕沟,眼睑微微下沉,挥臂拱手弯腰,礼仪做到了极致:“大军辛劳,鄙府不敢叨扰,就此别过。”
唐可可抱抱拳,胡乱的举了举。
这就是不乐意还礼的应付之举。
孔公鉴也不说话,紧闭着嘴退后两步方才转身,看向那些眼含怒火的族人注视下,他默默的摇着头,随后便在这些族人不甘愿环顾中,独身往孔府高门走去。
孔家今天的脸面是找不回来了,更不要说能奈何得了眼下的这上万官兵了。
随着孔公鉴的转身离去,留下来的孔府族人们也没有办法。
原本他们还敢咆哮呵斥几句,可当那一阵轰鸣过后,谁都没了这个胆气。
到了最后,也只能是默默的挥动着衣袍,用以无声的表达心中愤怒和不满。
唐可可始终都保持着平静的无视,坐视这些孔家人赶过来,又看着这些人犹如行尸走肉般的离去。
等到孔府高门下人群挤挤的时候。
唐可可这才转身举起手臂,高声道:“传令西面,按既定军令行事,务必在叛贼到来之前,护卫起圣人世家。”
黑暗中,孔府那高门下,似乎是台阶建造的实在有些高了,不经意间传来几道人踩空摔在地上的闷响声。
……
“哈哈哈哈哈哈……”
“今夜……哈哈哈哈哈……当……哈哈……当真……”
“哈哈哈……”
一阵豪放的笑声,在孔府外的中军大营里发出,响彻黑夜,惊起几只散落在田间地头的野鸟。
从孔府外回到大营的唐可可,已经是笑的两眼飙泪,却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大笑而带的吐息,更是让他和张志远两人之间的烛火一阵阵的摇曳着,烛光照着两人的身影在营帐上不停的晃动着,拖出或长或短的影子。
张志远沉眉冷目,为唐可可倒了一杯温茶汤:“喝点茶,再说话。”
唐可可这时候也已经笑得肚子阵阵发疼,一手擦着眼角挤出来的泪水,一手拿住茶杯。
笑泪被擦掉,唐可可也握着茶杯送到嘴边,仰起头一饮而尽,而后长出一口气,满脸好不痛快。
他放在茶杯,拍案作响,满面笑容:“张兄属实是该去看一看的,看看这所谓千载良善的圣人世家,到底都是怎样的货色。
今夜当真是好不痛快,便是幼时中试,也不曾有今夜此般痛快。”
张志远则是哼了哼:“孔家只要还有聪明人,就会选择今夜的做法。万余大军就在卧榻之处,他们当真敢不退让?只是除此之外,你我又当真能挥刀砍向这家人?”
理智的声音,在大帐内响起,唐可可当即收敛起全部的笑容,更是举起双手狠狠的搓了搓脸颊。
“不过我们的计划,一切都在按照预料的进行了。”
收敛起痛快笑容的唐可可,眼睛里闪烁着老成的目光。
张志远点点头:“还算不错,有你今晚这么一闹,孔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了。除非,他们当真是半点脸面都不准备要了。”
“哼!”唐可可冷哼一声,眼中露出杀气:“若不是他们这家人多行不义,却又有圣人牌坊镇着,我等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圣人无错!”张志远瞪眼看向唐可可,重申了一遍朱允熥命人送过来的话,继续道:“山东道的叛乱与河南道不同,却又相似。大明二十八载,正值国开初年,何曾会有这般大的叛乱生出?当真是我朝失了民心?我看,不是。是这些人在害怕,在担心,他们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失。”
唐可可轻叹了一声,大概是今晚的活动量太大,刚刚又压下去一杯茶,此刻腹中阵阵作响。
张志远摇头道:“孔府占半府之地,半府之民昼夜耕作,只为此一家。朝廷推行革新,摊丁入亩,半府人家还能据半府乎?
我军南下,山东道都司日日不出,三司衙门阴奉阳违,是不知朝廷旨意,还是有了别家的授意。
震动朝野的一道叛乱,今昔叛贼何在?”
“我看,山东道的叛乱,和孔家就脱不了干系!”唐可可愤愤的再次拍案:“前番,殿下刚刚西巡,行至徐州府便遇到伏击,查得乃是白莲教所为。可……”
唐可可顿了一下,眼睛看向面前的张志远,目光转动两圈后,才收起声音小声道:“查出来的实情,策划者乃孔姓,人人尊称其为孔先生。”
即便早就心中有过思量,但第一次得到确凿证实的张志远还是无声的张了张嘴。
“如果这般说来,那这场叛乱便早就有过预谋,或是他们早就有过各种考虑,以事策划。”
唐可可重重的点头:“定然是如此。他们见殿下西巡,便唯恐查出地方上的实情,所以才胆大妄为的意欲袭杀殿下。
后来殿下在河南道赈济灾情,兼行清查河南道地方,他们便开始慌了,知晓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所以他们策划了河南道、山东道的叛乱,又有那所谓的万民上书,弹劾乞请陛下废皇太孙殿下。”
张志远心中对此刻大军所围的那家人,更多了些厌恶。
他更是坚定道:“所以,这一次我们的计划,更要践行下去。只要围住孔府,只要逼着他们,让他们颜面尽失,才能逼着他们主动招来叛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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