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牛大富脸色冷漠,手中的长枪抵到前方,探入刚刚躺在地上动了一下的倭人胸口,胸腔里顿时发出一道声响。
早就被染红了的枪头从倭人的胸口抽出,艳红发深色的鲜血就像是泉水一样的涌出来。
跟在牛大富身边的一名士卒,立马提着刀上前,将那倭人的左耳割下来,收进一只血淋淋的布袋子里。
大明复行军功爵之法,累军功以晋,自是要有凭着的。
割人头的法子,虽然豪迈,可放在如今太过残暴,最主要是不方便。
割耳朵装袋就方便了,且同样不易蒙混。
士卒替总旗官装好又一只耳朵,心里默算着如今这沉甸甸的袋子,够不够让总旗官升到百户官。
牛大福却不曾想及此处,而是盘算着自己得要有多大的功劳才能得一个进讲武堂的机会。
眼光和格局,于此处便有了差距。
只是右近前忽的传来一阵嘈杂。
“小虎子,小心!”
“这帮该死的倭人,跟踏马的鬼一样。”
一名小旗官愤怒的嘶吼着,原本平整的地面忽的掀起一阵尘土,三名满身灰土的倭人持刀窜出,倭刀已经是扎进了那叫虎子的明军士卒胸口。
“手雷!”
“用手雷!”
小旗官怒吼着,眼睁睁看着小虎子还带着上一刻收获一级军功后满脸笑容的倒下。
手雷,其实在明军中正式的名称是手丢雷。
数种大小规格不同的铁疙瘩,以药绳点燃丢入敌群之中,铁疙瘩炸开,破片杀伤敌人。
只是如今将作监弄出来的手丢雷还时好时坏,有时能炸有时却就是个哑弹,光冒烟不起作用。
而随着小旗官的怒吼,在他身边的几名士卒,已经是相继点燃三枚手丢雷,扔向了那三名正在抽刀的倭人脚下。
嘭!
嘭!
接连两道爆炸声,三分之一的失灵率,却还是将那三名倭人给凭空击飞。
无数的铁片溅射着,扎进倭人的身体里。
牛大富眼底流过一抹悲痛,那小虎子亦是自己麾下的兵丁,更是与自己同村的后辈。
来不及去想,到时候该如何和小虎子的家中长辈说及此事。
牛大富眼露杀气:“补刀!地上所有的倭人,尽数都要补刀,给劳资全都捅一遍!”
“遵令!”
散布在周围的士卒们齐声回应着。
牛大富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继续喊道:“结队,任何人都不许单独前进。盾在前,枪在后,刀两侧。军功首级均分,勿要贪功!”
“遵令!”
有小虎子被那些和鬼一样出人意料的杀死在前,没人想要在战后打扫战场的时候出现意外,军功遍地皆是,没必要让家中的妻儿换一个爹。
整个总旗队再一次更加谨慎的推进着,搜查补刀战场上的幸存倭人士兵进行补刀。
终于,当牛大富的队伍到了战场的最边缘,眼前再无倭人士兵的时候,一支响炮被牛大富射向高空。
火光在高空中炸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而在整个旷野下,已经开始不断的有响炮在空中炸开,向中军回传着讯息。
彻底变成废墟的城墙下上,被清理出来的最高点。
吉野寺麻浑身染血,随着天空中传来的那响声,身体一下下的打着寒颤。
似乎,每一下响炮声,都是在为整个倭国敲响亡国灭种的丧钟。
不远处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城下撕裂处,家族将军早已陈尸许久,鲜血早已流淌干净,只余下那坠落着的衣袍,随着充满血腥味的风轻轻的晃动着。
“寺麻君。”
轻轻的一声呼唤,让吉野寺麻整个人惊起满身的寒毛。
他重重的匍匐在了地上。
李景隆一手握着刀鞘,腋下夹着头盔,轻步上前,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缓缓半蹲下来,脸色平静,可眼底却泛着轻笑的到了吉野寺麻跟前。
“寺麻君,今日胃口如何?本公在这城外杀阵之上,设有一席大明庆功酒,不知能否赏脸?”
呕!
吉野寺麻忽然开始干呕了起来,他努力的捂紧自己的嘴巴。
吉野寺麻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懊恼,为何自己没有死在阵前,而是被明军生擒。
李景隆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望,拍拍吉野寺麻的肩背:“寺麻君,我们也是多年的老友了,这个时候你不必如此,抬起头来吧。”
吉野寺麻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的抬起头。
在他入眼处,就是李景隆那场只会在风月之地出现的笑脸,是吉野寺麻熟悉的样子。
吉野寺麻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大将军……公爷……您……”
“寺麻君,你我无需多言!”李景隆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吉野寺麻的话,脸色郑重道:“寺麻君,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不论倭国将来如何,只要你有需要,我能保证在能力和权责范围之内,保证你的需求。”
一旁正在收集各营上奏军功的铁铉,忽的看了过来,望着许下承诺的李景隆,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狐疑。
吉野寺麻却是长叹一声:“倭国没有了……从今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有了……”
李景隆点点头:“寺麻君没有说错。也就是在今日,京都城那边会有五千明军抵达,想来京都城中今日无活口。至于北朝足利家族?水师的主力其实是去那边的,这两日大抵也就能传回城破的消息了。如此说来,倭国倒也真的算是没了。”
“何必如此……”吉野寺麻嘴里低声的念叨着:“大明想要什么,只要发一道旨意,倭国上下安敢不从?”
李景隆连连摇头:“不不不,寺麻君你想错了。你忘了我大明有一句古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倭人不是明人,从前唐开始,你们便遣使入中原学习。
是什么时候,你们开始有了袭扰我中原沿海的行为?
我想想……嗯!大抵是从前宋之时就开始有了的,就算是前元之时,你们不是也差点和前元打了一场大战?
你们就是一只孤魂野鬼,是一只游离在大明东海外的孤狼,只要中原有乱,你们必然会扑上去咬一口。”
吉野寺麻无言以对。
中原人有个很可怕的行为和习惯,那就是他们总是会将已经发生的事情,条理清晰的记录下来,称之为史书史料。
有了这些东西,中原人才能在一次次的动乱之后重新站起来,重新找到曾经的传承,而不是被外物取代。
也正是有了这些东西,中原人总是有底气说出君子之仇,十世可报的话来,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并且一直传承下去。
“大明实在是太大,太富有了。”
“那也不该是你们能够觊觎的!”李景隆冷喝一声,继而说道:“寺麻君,为王前驱,可保一命。”
这句话,吉野寺麻听得懂。
只是他却摇了摇头:“大明会如何处置倭国?”
李景隆脸色一正:“此后再无倭国,史家抹除。”
这是属于皇太孙的意志,经由内阁拍板子确定下来的核心政策,抹去倭国一切存在的痕迹,彻底断绝起文明存在。
吉野寺麻满心悲凉,犹如丧家哀犬:“那些倭人呢?”
这是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念想了。
李景隆却是轻笑了一声:“已无倭国,何来倭人?”
说完之后,李景隆轻轻的拍了拍吉野寺麻的肩膀,缓缓站起身。
吉野寺麻彻底的心灰意冷。
他熟悉这些明人,知道他们的说话方式。
李景隆的意思,绝不是没了倭国,那些倭人便不能称之为倭人了,也就没了倭人。
而是那些倭人,真的会伴随着倭国一起消亡。
“令。”
站起身的李景隆,立于废墟之上,望向城外早已开始重新集结起来的大军。
一声令下,传令声层层下达,最后变成了一股洪流声。
铁铉止住了军中司马和书吏们上前,起身走到了李景隆的身边。
李景隆望向城外的大军,沉声道:“今日,大明灭一国,尔等皆为灭国之功臣!”
“大明威武!”
大军山呼,回应着大将军嘴里的灭国之功。
李景隆锋芒显露:“今日,大明除倭国之名!通令东征大军上下,凿界碑,书大明瀛洲道,立于四方,扬我大明威,诉我大军赫赫战功!”
“大明威武!”
李景隆最后道:“传令三军,本公暂代朝廷赐酒赏肉三军,中军亲卫营今夜戍守。”
酒肉似乎远比其他的一切,在这个时候更能鼓舞士气军心。
整个战场上,山呼声彻底的躁动了起来。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远在东海之外的小小瀛洲。
再大的战场,再多的流血,也到不了海对岸的大明,更进不了日益繁华的应天城里。
龙湾码头上,每一日都是船帆挂满,栈桥拥挤。
码头两侧的空地接连不断的被开辟成为停货地,却总是装不下那海量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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