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徐允恭眼神闪烁了一下。
一旁伏案票拟的解缙,也已经是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向两人。
解缙脸上微微一笑:“如今新政烈烈,褒奖做事的人,也在题中之义。不过应天府的事情也没有尽数办完,首辅是要再等等的意思?”
任亨泰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快要到年终了,今年朝野上上下下多生事端,年终在即,朝廷于情于理也该做些安定人心的事情。只是既然要褒奖,便不能只有应天府一处,朝廷里做事的人还很多,总不能厚此薄彼。”
若是今天这桩事情是由解缙直接说出来,任亨泰最多就当做是他这个做先生的为自己的学生讨些好处,日后也好升官。
但偏偏是从魏国公的嘴里说出来的,这就让任亨泰心中难免生疑。那既然要褒奖应天府,倒不如将这事情往大了弄,有功的人人都有一份褒奖。
徐允恭笑了一下:“如此,我大都督府倒是也要尽快理一份有功名单出来了。”
解缙在一旁淡淡的笑着:“既然首辅有意如此,便各处都审视一番吧,年底了,大伙也能过个畅快年。”
糟!
自己竟然着了他们二人的道!
看到这里,任亨泰心中顿时大呼糟糕,没成想自己竟然是被这两人联手给作弄了一番。
他忍俊不禁,苦笑不已的轻拍桌面:“好一个解大学士!好一个魏国公啊!这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起来拉老夫下水啊。”
徐允恭笑了两下,眼神却是看向解缙,其意不言自明。
解缙脸上堆着笑容看向任亨泰:“首辅操劳国事,这等小事哪里能顾得上。马上要到年底,褒奖有功之人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让天下人看到,我大明的洪武新政是干了实事的,做的都是看得见摸得着,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任亨泰白了解缙一眼,摆摆手:“让吏部考功吧,回头你们和老夫一同去陛下那里,赶在年底朝廷各司衙门封印前,将这事给办下去。”
解缙和徐允恭两人脸上含笑,连连点头。
此时。
从西安门入宫的官差们,也终于是到了内阁值房外。
“启禀三位阁老,有急奏送来了。”
内侍临着两名打头的官差进了值房,站在中厅朝着里间躬身奏报。
里间刚刚说完话的三人,立马转头看过来。
天下之大,几乎是隔几日就会有那么一两次急奏送来,对地方上而言或许是严重的事情,但在文渊阁里却是最常见的事情。
解缙开口:“进。”
内侍这才示意两名官差入内。
官差入内,便跪在了地上。
由凤阳城派来的官差抢先开口:“中都凤阳留守司急奏,废人朱允炆日前不见踪迹,官府寻遍各处不见踪影。炆废人所居之地,家用物件皆在。报于内阁知晓,盼朝廷决断。”
说完之后,官差将怀中加封的急奏取出,双手捧起送到内阁大臣们面前。
炆废人失踪了。
突然而来的消息,让任亨泰、解缙、徐允恭三人心中一跳,眉心加紧。
徐允恭探身伸手,将急奏接过,当即拆开快速的看了一遍。随后长叹一声,方才将急奏送到了任亨泰和解缙面前。
而另一名官差也开口道:“河南道三司衙门、河道总督衙门连署急奏,河南道境内河道上游拦水坝、减水坝崩溃被毁,伤亡颇大,损失颇多。奏朝廷知,各司衙门戴罪侯旨。”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即便是早就习惯了接收地方上各种急奏的内阁三人,面对这两道同时到来的急奏,也是心乱如麻。
炆废人不见了,这事情可大可小。
弄不好,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河道上出的事情,更是能在朝廷引起新的纷争。
任亨泰三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
接下来不光是他们三个人头疼,满朝上下都要头疼不已了。
解缙最先起身,将两份急奏仔细的从头看到尾,脸色愈发凝重。
急奏上除了说明发生的事情,还有凤阳府以及河南道各司衙门的请罪之言。
“去面圣请奏陛下吧。”
任亨泰长叹一声站起身,淡淡的看了两眼跪在地上的官差。
内侍赶忙领着两人从里间离开。
任亨泰三人也一一戴上官帽,整顿好官袍走出值房。
皇帝近来都是在乾清宫那边含饴弄孙,似乎当真是过起了寻常百姓家的日子。
可即便是在皇帝已经透漏出要禅让的意思,却没人敢将这话记在心中。
任亨泰三人带着两份急奏,从文渊阁走出,一路往乾清宫而去。
徐允恭落在后面,开口道:“要谨防这两桩事情是同一件事。”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是让走在前面的任亨泰和解缙两人齐齐回过头。
解缙亦是说道:“还要严防有人借题发挥,将此事牵连到新政上。”
任亨泰冷哼一声,脸色阴沉。
“老夫等着他们跳出来!”
……
第四百九十九章 朕拭目以待
乾清宫。
尽管现如今大多数时候,皇帝都不再朝会,交由并不怎么情愿的太子操办。但皇帝却并没有因此而荒废起来,甚至于因为某种原因,晨起的更早,安歇的更晚。
寝宫内,内阁处有的奏章,这里也有一份备份。内阁那边没有的军机社稷之事,这里也有。
皇帝晨起哄孩,完毕便要开始每一日的熟悉自己的帝国前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除了审阅内阁票拟的奏章备份之外,还要针对某些重大事项,重新进行来自于皇帝的裁决。
待到正午用膳之后小憩片刻,只不过如今说是小憩,倒不如说是暂时的抛下政务,继续哄孩。
尔必。
阅读经史,继而仍然是处理帝国正在发生的事情。
皇帝是忙碌的。
不论待在什么地方,都只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去忙碌着。
不用沉香木只用紫木的乾清宫中,所有的物件都是最简简单单的模样,并无多少雕镂修饰,一切都保持着最淳朴的原样。
服侍在皇帝寝宫里的内侍和宫娥也并不多。
皇帝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的腿脚还能动弹,双手还能提得动物件,便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伺候自己。
皇帝保持着最简单的生活作息和方式。
但是,在寝宫的一角,去由皇帝亲自主持,每一样东西都装扮的极为精致。
甚至可以说与皇帝的秉性大相径庭。
可以用豪奢来形容。
以紫檀打造的小床,象牙织造的地席,不远万里从占城道以西的深林之中运回的价值连城的清香,非玉即金的摆件和玩具,混乱之中无处不显露着皇室能发挥出来的豪奢。
用过早膳已经有一会儿的朱元璋,正双手按在床边的栏杆上,满脸慈祥笑容的望着躺在床上,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小小搏斗的朱文圣和朱茯苓两个小小人儿。
兄妹两如今不过才数月,却被养的白白嫩嫩,四肢茁壮有力。
内宫总管孙狗儿双手兜在一起,亦是满脸笑容的望着皇帝含饴弄孙。
这是皇帝每一日的必修课。
等到太孙府世子、世女安静下来,皇帝陛下才会继续进行日常的帝国政务。
朱元璋哄了一会儿两个重孙儿,侧目看向孙狗儿:“太孙现在应当入河南道境内了吧。”
孙狗儿小步上前,抬头忘了一眼床里,见着世子、世女已经安静下来,便压着嗓子小声道:“算起来,殿下如今应当在归德府境内了。”
哎。
朱元璋轻叹一声:“说起来,俺不该让他离京的。孩子才这点大,等那小子明年回京,孩子都还不认识他这个当爹的。”
“太孙殿下心系国家,这是咱们大明的福气。”
孙狗儿低声说了句,两眼则是望向床上的两个小小人儿。
当初因为太孙府世子出生,应天城里可是闹出了一场风波的。虽然被及时压住,可是外头那帮钻进权力眼的人,可不会当真就此罢休。
这也是为何到现如今,世子、世女还被养在这皇帝寝宫里的重要原因。
朱元璋哼哼了两声:“等他们能真的当家做主,能稳住天下,不必再要俺这个老头子坐镇,那才是大明的福气。”
孙狗儿笑了笑,皇帝的话有时候不必回,那些只是皇帝的自语罢了。
这时。
外头传来了动静。
孙狗儿看了眼皇帝,小心的躬身退开,等出了偏宫这才转过身走向寝宫外。
来到外头看清来人,孙狗儿脸上露出笑容,颔首道:“竟是三位阁老都来了。”
任亨泰当先开口:“有劳孙大伴禀报一声,臣等有急奏送来,望陛下圣裁。”
能让三位内阁大臣尽数出动的急奏。
那定然是哪里出了大事。
孙狗儿点点头,立马转身进了寝宫,不多时便急步回来,侧身候在一旁。
“您三位入内吧,陛下正等着。”
任亨泰一马当先,抖了抖衣袍就跨进寝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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