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跟在后面,冲着孙狗儿颔首致谢。
徐允恭则是开了口:“有劳孙大伴了。”
三人入殿,自不能去偏宫里。
就在前殿,朱元璋已经是双手叉腰,望着走进来的三位内阁大臣。
国家设立内阁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内阁的初衷就是能够更有效率的初步处理国家政务,帮助皇帝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先行票拟处理。
从皇帝的角度来说,内阁的设立自然是要分走一部分专属于皇帝的权柄。但是朱元璋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勤勉国事,自己的后世子孙也能如自己一般。
而朱元璋的另一层思量,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打下了大明的江山,辛苦一辈子将天下建设起来。
自己的子孙也可以更轻松的坐在自己的这个位置上。
而这些内阁大臣也确实做的很不错。
“皇家需要这些内阁大臣,于此同时,皇家还要谨防这些大臣获得权柄之后拉帮结派,无视皇权。因此,皇家子嗣日后的课业,应当更注重如何用人之法的教育。”
看着任亨泰三人走在了自己的眼前,朱元璋的脑海中回想起当初太孙在自己耳边说的这番话。
皇家的教育必须要再加强一些。
他的目光看向了寝宫里,偏门后的那张小床。
“臣等参见陛下。”
任亨泰与解缙、徐允恭二人到了皇帝近前,躬身抱拳作揖。
“何事,能叫我大明的三位内阁大臣联袂而来?”
朱元璋随口一句,轻轻招手,孙狗儿便搬了一把椅子送到皇帝身后。
任亨泰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近来皇帝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只是接下来皇帝的心情大概要糟糕很长一段时间了。
可是国家便是如此,总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
自己身为内阁首辅,禀报急奏的内容首当其冲,职责所在。
任亨泰轻咳一声:“陛下,废广陵郡王于中都失踪,官府找寻多日,仍是不见踪影。”
原本刚要准备坐下的朱元璋,听到此言,立马一愣,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盯着首辅。
仅仅是这么一眼,任亨泰便觉得自己如堕冰窖之中。
“发生什么事了?太孙可在中都?”
朱元璋的声音已经低了好几个度,让人不敢动弹。
问完之后,朱元璋这才缓缓的坐下,双眼眯起等待着内阁首辅大臣的回答。
任亨泰吞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太孙殿下临中都,奉旨代朝廷祭奠已故信国公。事必,殿下居中都皇城,有查中都及皇城为白莲教渗透。
殿下令中都封城,城中大索奸佞歹人,昼夜之后方才开城门。
废广陵郡王翌日携妻出城游玩,随后不见踪迹。
此时,殿下已出城渡淮水而过,北上河南道。闻得中都之事,未曾停留,继续北上。”
“他继续北上了?”朱元璋的眉头皱起,却将心中的疑惑按下,询问道:“你们和中都都是什么意思?”
皇帝这是在问,对朱允炆消失不见这桩事,又什么看法,他又是为何会失踪了的。
任亨泰迟疑了一下,不由看向身边的解缙。
这厮早些年就受陛下看重,当初更是说出来不少不合规矩的话来,有他顶上暂时大家都不会有事。
解缙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回陛下,中都那边自不敢有什么揣测,一切都是照实禀奏。不过臣瞧着,中都那边的意思,大抵是觉得废广陵郡王潜逃的可能远大于他是出了意外。”
朱元璋点点头,中都那边大致也只会这么想。
他抬头看向解缙:“那你解大绅是怎么看的?”
“臣以为,废广陵郡王定然是出了意外!”
解缙不假思索的开口回答。
朱元璋的眼底露出一丝欣赏,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那孩子可能会是什么意外?”
解缙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微臣大胆,揣测废广陵郡王定然是被白莲教掳走!若是一切当真如此,想来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定然会拿废广陵郡王的身份做文章,祸乱地方,意图攻讦朝廷!”
当他这话说完,朱元璋的脸上有那么一抹笑容一闪而过。
他拍着椅子上的扶手,轻声开口:“俺当了快三十年的皇帝,这些年屡屡颁布旨意,劝说那些被白莲教等朝廷禁绝的教社蒙蔽的百姓从善。只是奈何,如白莲教之流贯会蛊惑人心,为祸地方。
今日如此之流能潜入中都皇城,做出劫持宗亲的事情,想来也是敢的。”
说到此处,皇帝的脸上露出了杀气。
“他们这些年不是一直在说朕忘恩负义吗!如今让他们有了机会,能有个欺负朕之子孙的机会,他们怕是死也不会放弃!宵小之徒,无胆刺帝,欺凌小儿,当真无耻!”
先前愣住的任亨泰,这时候默默的看了一眼皇帝。
陛下这是将朝廷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提前做了铺垫。
一旦日后有人借着废广陵郡王的身份来做文章,朝廷便可说这是被歹人强逼所致,无关废广陵郡王本意。
如此,那些人也就不能再用废广陵郡王的身份了。
皇帝更是给了天下百姓一个无比正确的答案,就是那帮歹人没法子对皇帝做什么,这才寻找机会从皇帝的孙子身上找回场子来。
这般之后,便是当真有天大的乱子生出,朝廷也能占据大义。
解缙此刻则是已经察言观色好一阵,忽的低声开口道:“河南道也出了事,今日是两道急奏入京的。微臣以为,太孙殿下定是忧虑河南道的事情,方才未曾折返凤阳,而是选择继续北上的。”
说完之后,解缙目光正直的看向迎面注视着自己的皇帝。
朱元璋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心安。
当初被自己评为浮躁的解大绅,如今也终于是慢慢的稳重了起来,更会揣测他人心思,说该说的话。
朱元璋转头看向任亨泰:“河南道生了什么乱子?”
“河道总督大臣潘德善弄出的那个拦水坝和减水坝,旬前尽数崩溃被毁,河道上伤亡不小。就连潘德善本人也被大水冲了一遍,幸亏离着上游颇有一段距离,水头不算太大,他这才逃过一劫,却仍是狼狈不堪。”
任亨泰开口禀奏着河南道的事情,最后终究还是小小的拉了潘德善一把。
那就是个只会治河的官员,便是出了些岔子,朝廷也该多几分宽容。
只是接下来河道总督衙门和潘德善这位总督大臣本人,到底会迎来怎样的局面,那就不是他任亨泰能够掌控的了。
朱元璋双眼一瞪。
随后长叹一声。
“又是黄河……”
皇帝这一声叹息,饱含了无数的情绪。
治河,让黄河安澜,这是无数皇帝希望达成的事情。
只是历朝历代,数不尽的钱粮砸下去,却没有哪个人能真的让黄河安澜。
任亨泰三人亦是神色凝重。
废广陵郡王失踪的事情其实算不得大事,只要他露面,朝廷就能将他给弄回来。若是一直不露面,对朝廷而言便只当是出了意外身故罢了。
可是黄河不出事还好,一出事不论大小,那都是要当做头等大事去处置的。
任亨泰低声道:“河南道三司衙门以及河道总督衙门如今皆以罪臣自称,言称正在查清缘由,留待朝廷审查。为了平定事故,稳定民心,他们现在尽都是戴罪当差,等陛下圣裁。”
朱元璋冷哼一声,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若是天灾,那便是天降之罪,与他们何干?便是有干系,那也是俺这个皇帝招致的。”
任亨泰三人立马跪下:“陛下仁德,受命于天,岂会招来天灾。”
朱元璋摆摆手,继续道:“河南道三司衙门的主官,还有那个潘德善,都是做事情的人。若非天灾,便是人祸,而这人祸也非是他们做的。
如今河道上数十万人,他们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管得住看得见每个人。失察或有,却也当不上罪臣之称。”
原本还忧心忡忡的任亨泰,不由松了一口气,默默的侧目看向解缙。
在解缙的脸上,也露出了松缓的神色。
他轻声开口:“如今,臣等最担心的就是今日这两桩事情,或有可能会是出自一人之手。若是如此,对方必然所图甚大。
而且……”
朱元璋眉头一挑,轻挥衣袍,凌空作响。
皇帝横眉冷对,冷声道:“还有何顾虑?这大明能被弄出多大的乱子来,朕拭目以待!”
……
第五百章 锦衣卫扩充,反对派集会
皇帝永远都是皇帝。
即便是说出过禅让的皇帝,他依旧是一个帝国掌握最高权柄的主宰者。
朱元璋仅仅只是坐在那张毫无雕镂的紫木椅上,周身却已经是散逸着淡淡的杀气。
“那人些,是要借机攻讦新政吧。”
哼。
朱元璋目光鄙夷的说了一句,随即冷哼一声,充斥着不屑和轻蔑。
解缙点点头,却没有立马开口。
皇帝的威压实在太重,而内阁并不希望在朝野上下制造大范围的杀戮。可对于皇帝来说,杀戮永远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选项。
尤其是一位开国的皇帝。
尤其这位皇帝的拥护者,是那些手握兵权的功勋将领们。
大明朝堂已经在皇帝的龙威下,臣服了整整二十八年,所有人都清楚只要皇帝不死,这样的局面便永远都不会改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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