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不远处的户部尚书郁新,亦是心生紧张。
朝廷早就有增设瀛洲四道的打算,并且也早就传出要选择朝中的老臣前去坐镇。
虽说一道方伯,乃是封疆大吏。
可是尚书乃是正二品,布政使不过是从二品。
且不说,部堂大员乃可权责涉及天下,而一道布政却只能行走于一道之地。
王儁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出班开口:“启禀陛下,臣举荐应天府知府邹学玉、凤阳知府丘凤珍为瀛洲四道之二布政。”
一个是京师知府,一个是中都知府,两个都算是高出地方知府半级,寻常往上升迁倒是不至于一步布政。
但现在是去瀛洲那鬼地方。
在如今朝中文武眼里,瀛洲就是比之琼州府更边缘的苦寒之地。
邹学玉和丘凤珍去瀛洲任布政使,所说品级升的有点快,但也说的过去。
而在王儁的心中,则是有着另一份考量。
那邹学玉仗着是心学中人,又与高春风在交趾道同僚多年,在应天可谓是横行霸道,要作甚只消往内阁递一个条子就能准允。
将这人给弄出应天,弄出中原,若是成了,倒是能叫那帮人少一大助力。
至于丘凤珍倒完全是被王儁给捆绑销售了。
京师、中都知府前往瀛洲。
可以说是朝廷对瀛洲四道的重视了吧,而这两人也算的上是朝中能臣了吧。
奉天门下。
朱元璋目光平静,不曾显露出任何的神色。
下方。
已经修养身心许久的吏部尚书翟善,右脚轻轻的向前探出了半个脚掌。
正当这时。
朱高炽却是抢在这位如今在朝中似乎是没有了存在感的吏部尚书前面,走了出来,一路到了文武班列中间。
“臣,税署署正,朱高炽,有本要奏。”
看到老四家的小胖子站了出来,朱元璋的双眼才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采。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你说。”
朱高炽手抱笏板,臣仪无可挑剔,躬身作揖。
“臣以为,王尚书所举荐二人,皆不适宜于瀛洲新设四道事。”
朱高炽的话音刚落,奉天门前文官班列便发出一阵细如蚊蝇的嘈杂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看向这位长得有些憨实,抱着笏板与寻常文官并不两样的燕王府世子。
人人心中惊讶,且伴随着无数的疑惑生出。
这是宗亲要开始参与朝政了吗?
皇帝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想到这里,人们心中便是一阵长叹。
这位燕王世子都已经就任税署署正多时,掌管着天下税署税司,间接掌握着那不计其数的税兵。
这位年轻的第三代宗亲,要开始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了吗?
人人心中都充满了疑问。
可是对朱高炽而言,却十分的无奈。
邹学玉不能被弄走,不光因为他是心学的人,也不光因为他是熥哥儿亲自安排在应天知府这个位置上。
更因为,自己税署要做什么事情,向来都是现在应天府试行。
邹学玉很配合,因为他和高仰止在交趾道的时候,就一直在做新的事情。
若是贸然换个人上来。
朱高炽觉得自己这单薄的身子,恐怕又要消瘦几分了。
他昂首挺胸,看向站在前面,回过头,目光充满疑惑看着自己的工部尚书王儁。
咱炽爷也要装逼了!
……
第五百二十章 胖炽的威力
奉天门前。
大明朝的文官们,已经开始联想到了前唐乃至更前的史书。
那时候,皇室宗亲皆可入朝为官,以宗亲的身份赋予官职,在朝堂之上无形中就远高于那些寻常官员。
原本,税署的设立,对于百官们而言,大抵只是相当于为朝廷和皇室催收赋税、收敛钱财的一个地方。
这样的地方,用一用宗室自然无可厚非。
哪个人也没有自己家的儿孙更让人放心。
可是现在,燕王府世子竟然就朝堂之上的官员选任,当着所有在京官员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当众反驳工部尚书王儁的举荐。
这件事情所产生的意义,将完全不同于其他。
人们看向了宫门下的皇帝。
皇帝陛下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露出。
这无疑说明,皇帝对于这位宗亲皇孙参与朝政,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不反对,那就是支持。
这很危险。
朱元璋倒是很喜欢眼前这个老四家的小胖子。
长得就是个憨厚的孩子。
这两年留在应天,为朝廷办事也做的是很有章法,井井有条。
臣子是臣子。
子孙是子孙。
在朱元璋的心中,自家的血脉,永远都比那些追逐功名利禄的臣子来的更加让他信任。
在皇帝身边的皇太子朱标,同样对这位侄儿很满意。
甚至他觉得,若是自家那个整日里折腾的崽,能多一点这个胖侄儿的沉稳,那他真的就是彻底放心了。
不过如今有胖侄儿在朝中,想来往后自家崽也能执政平稳。
朝中若是有事,他们兄弟二人也能相互商议,出谋划策。
宫门下的爷俩心里各自想着事,未曾有开口的意思。
工部尚书王儁的脸却是冷了一些,侧身回首看向身后不远处,这位长得白白胖胖的年轻人。
王儁笑了笑,轻声开口:“署正,邹学玉有交趾道为官经验,今年方才回京述职,转任应天知府。他于地方上,可谓是经验老道。交趾道当初亦是新设,如今去瀛洲为一道布政,可谓是最佳人选。
至于中都凤阳知府丘凤珍,亦是为官多年,牧守中都数载。最是熟稔地方何以稳定,去瀛洲,可与邹知府互相照应,以为助力。”
站在从三品文官队伍中的应天知府邹学玉,脸色平静,只是默默的看着前面,一力举荐自己去瀛洲为一道布政的王儁。
王儁要把他从应天赶走,邹学玉一点都不奇怪。
要知道光是今年自己就任应天知府以来,就已经好几次打了工部的脸。
所有人都知道,应天府正在修建上元门码头和仓储地,同时在挖开上元门码头联通玄武湖的水道。
这事情本该是应天府上报给工部,工部有了一个方案,然后与户部合议出一个合理的钱粮数额,最后才是三个衙门一同报于内阁知晓。
很明显。
邹学玉带着应天府一帮人忙活了大半个月,弄出来的一份《奏请建造上元门码头仓储地及连通玄武湖水渠》,前脚送进了工部衙门的大门,后脚就被王儁给否了。
堂堂京畿之地的知府,邹学玉自然是不乐意了。
他反手就直接给内阁递了个条子。
年轻的内阁大臣高仰止,犹如春风一般的接待了京畿之地应天知府。
双方就在内阁,展开了一场和谐的讨论。
邹知府充分的说明了有关于上元门码头仓储地以及联通玄武湖水渠的修建必要性,以及对京师带来的影响和潜在价值。
高阁老则是详细的翻阅审核了应天府的十万字计划书,当场肯定了应天府永心办事的态度,表扬了以知府邹学玉为首的应天府上下官吏,赞许了应天府为京师百姓谋福利、为朝廷分忧的高度政治觉悟。
商讨过程中,内阁次辅解缙大学士,从旁发言,表示了他对应天府工作计划的高度认可以及支持。
内阁大臣、大都督府都督、魏国公徐允恭,则是在表达了自己对京师防务的担忧,并在得到充分解释之后,亦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最后,那十万字的计划书,就交到了内阁首辅任亨泰的手上。
内阁针对应天府的工作计划,做出了部分的批红修改,最终达成阁议一致,呈交于圣前。
应天府,或者说是邹学玉。
在刚刚上任的这件事情上,狠狠的打了工部尚书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直直的冲着王儁的脸抽过去的。
最后,王儁还要笑着脸接下内阁发下来的要求工部协办应天府的公文。
不论是邹学玉的政治立场,还是双方早就接下的梁子。
这个时候,王儁有个能将邹学玉赶走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而且名义上,他还是在为邹学玉升官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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